回府的路上,我的脸色十分沉,小玉瞄到梢头自然大气也不敢出。
走着走着,却见一排官兵浩浩荡荡地迎面而来。退到路边瞧着,不多时便见他们不知从何地抓了王世充主仆几十人,拖拉硬拽地返了回来,直往官府方向去。那些家奴们个个垂头泄气,而王世充嘴里却还在高骂着官差的祖宗十八代。街上人们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看样子是好不痛快。
无意间听到有人夸赞太子爷,我惊奇之下望向王世充远去的狼狈的背影,才顿时明了,建成方才那所谓的宽恕,和对王世充平静的警告不过做了表面功夫,王世充既敢在他的地盘上闹事,他自然没有道理置之不理。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若不借此机会来个杀一儆百,恐怕以后也难以建立起作为太子的威信来。只是,我不禁担忧,他这么做法,势必要得罪权倾朝野的王太师以及当前最受皇上宠爱的苏丽妃,难道他不害怕?还是他别有打算?那么世民处他又该如何去应对?
我和了解世民的个,一旦被他认定的事,他心里生了芥蒂,任凭旁人如何劝说解释都没有用——对于害死玄霸的祸首,他痛恨,恨宇文智及,恨建成,恨我!这些感情恐怕在他心中已经深蒂固。他不能杀死建成,更不忍心杀我,所以他的恨意才会更深,这也是为什么到目前为止他都始终对我不闻不问甚至冷眼相待。
对我还有情时尚且待我如此,何况是他从小就介怀着的大哥?
思绪紊乱,如何也理不清,不知不觉到了家门。门卫一见我,便惊喜地冲进府里高喊着“小姐回来了”,我吓了一跳,刚跨进门槛,就见福妈边责骂丫鬟边慌里慌张地迎上来,半是欣喜半是着急地拉着我的手臂说:“我的小姐,你真要急死老身了,这都是去哪儿了?你这么偷溜出去要有个什么差池,倒教我怎么是好?府里也没个使唤的,出去寻你个人都寻不到!”
我抱以无奈的一笑:“福妈,不能老困我在家里啊,反正爹出门不在,我只不过上街去看看,不会有事的……您瞧我这不是平安地回来了吗?看你急的,怎么,有事?”
福妈不由分说拉着我快走:“是里来了公公传讯,都等你老半天了……红霞,碧玉,你们也别收拾了,我瞧小姐这一身还过得去,先去见了六公公再说!”
我才瞧见两丫鬟手里抱着丝质轻纱衣和一大盘珠钗环翠。
见着六公公,他自说是妍妃身边的人,受娘娘之命邀请我进小叙,并命手下人奉上礼物,“这些点心是回纥进贡的贡品十分珍贵,娘娘怜惜姑娘自己舍不得吃,特别命小人送来让姑娘品尝。”
我领了谢,让小玉收下礼品,福妈老谋深算地让人奉茶的同时打赏了钱财给他,趁机询问娘娘邀我进的用意。
六推辞了一番后收下,叹息着说:“我家娘娘前些日子玉体抱恙,虽然御医给开了方子,可药吃了也没见什么起色,日渐的娘娘神也不好了,昨日与太子妃说起往事,想是念旧了,这才差小的前来邀姑娘进……”说完告辞回。
妍妃即是妍夫人,我两关系从来密切得很,之前因为打仗时局混乱,我们不得已在匆忙之中分离,虽然后来在同一屋檐下相见了,彼此却没机会深谈。现在一切平定,还要她派人来请我,想想真是惭愧。六公公说她身子抱恙,不知是否严重……皇上有了新宠,想必关怀她的时候少了,恐怕那个病,多半还来自心上吧?
翌日,乘坐在华丽丽的轿子上,我再次造访了皇深苑。
妍妃守在殿门外,一见我与小玉,便含笑迎上来,不待我们俯身就先免了我们的跪拜礼。
“碧芸,还是像过去在清心园一样,我们不拘泥于那么个繁文缛节,畅说心事……”屏退了服侍的人,妍妃拉我坐下,关切地嘘寒问暖询问我的近况。我见她一向淡漠的眼角此刻露出的是深切的喜悦,可那白皙的面颊失去了往日粉嫩的光彩,取而代之的是无可奈何的苍白,病后的姿容我见犹怜,却又似一朵孤傲的莲花在风中摇摇欲坠。
我看得明了,她正在承受着世上最残酷最无奈的事实——衰老……可她在举手投足间释放出的悲哀让我感到无可适从,这哪里还是清心园里那位个孤高的妍夫人?落寞的眼神,自嘲的笑容,无奈的叹息,无一不在诉说着皇对人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