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身侧站着个富态老爷,一脸疼惜的看着她,当是她的父亲了。
“父老乡亲们!”富态老爷朝楼外高声道,“今小女晚晴年满二十,在此寻觅有缘人,以绣球做媒,年纪相当又尚无妻室者皆有机会!”话音未落,楼外又是一阵高呼。
老爷将绣球递给身侧的女子,略有迟疑道:“晴儿,这一抛可就决定了你下半辈子的命运了,你当真要将自己的终身交给天定?”
女子朱唇轻扬,稳稳的接过绣球道:“爹,不必担心,老天不会亏待我的。”且说着,女子眼光扫向楼外众人,灯火熠熠下皆是一副蓄势待发翘首以待的模样。
女子抿了抿唇,忽然余光瞥见不远处绕过人群远去的两个身影,这边再多纷闹似乎都入不了他们的眼。紧接着柔胰轻扬,一抹红色自楼上跃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
楼外的人群炸开了锅,纷纷伸手要去抢那绣球,然而红绣球却似附了灵,巧妙避开各路伸开的手,径自往那二人的方向飞去。
谢语栖回头,就看到一抹红色在眼前放大,随后轻轻落在身侧那人的怀里。
“这是什么?”谢语栖诧异的看了过去。
范卿玄看向绣球飞来的方向,心下顿时了然。
围观的人群哗然拥上,立刻就有人高喊:“有了有了!是这位公子拿到了!”
那富家老爷拨开人群挤了过来,一看拿着绣球的男子面目清俊,仪表堂堂一副正派大家的模样,登时喜上眉梢道:“既是这位公子拿到了,那自然就是我家晚晴的有缘人,公子年岁几何?可有婚娶?哪里人士?若是相配,择日就选个好日子成亲——”
“成亲!?”一旁的谢语栖大惊,忙拉过范卿玄拦在身后,警惕的盯着那富家老爷,“喂,你有没有搞错?路上随便抓一个就成亲?”
范卿玄本欲开口,见了他这模样不由失笑,干脆就先沉默不语,看他打算如何。
富家老爷白了他一眼,道:“与你何干?我问的是这位公子。”
看着那玄衣束发的男子,富家老爷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公子?”
范卿玄道:“在下已有婚约。”
老爷惋惜的叹了口气,盯着那绣球半晌不知所措。
晚晴绕过人群走了过来,站在他们面前施礼道:“小女子胡晚晴见过公子。”
范卿玄略一点头。
“敢问公子姓名?”
“范卿玄。”
谢语栖不满的别过头,此刻倒是觉得乌夜啼比大家顺眼多了。
女子莞尔一笑:“原来是范家宗主,难怪气韵不凡,今日有幸一会实乃晚晴荣幸。”她瞥了一眼默然不语的谢语栖,道:“若能得范宗主之缘,是晚晴之幸。”
范卿玄看了一眼赌气的谢语栖,眉梢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姑娘的缘分并不在范某,多谢姑娘抬爱。”说罢将红绣球递向女子。
晚晴盯着那绣球看了许久,终是伸手接过了球。
胡父道:“范兄弟,你既无妻室,年岁也正当,于情于理都合规矩,这事——”
“哗啦”一声,谢语栖扯过乌夜啼的缰绳,撇开人群往远处走了。
范卿玄道:“多说无益,告辞。”
“范公子!”胡晚晴往前追了两步,只追到一个墨色的背影,匆匆离去。
胡父面上尴尬,拉着女子低声责备道:“你也是,这种事情居然当儿戏,道法哪是这么用的?这下好了,出臭了吧。”
胡晚晴低眉叹了口气,却又暗自兴奋着:“若是今日没见着这么一个人,寻常招亲选个看着顺眼的也就罢了,如今叫我遇上了,怎可放过机会?他口中的家室多半也就是借口,这样的修道之人向来潜心问道,哪来的妻室。”
胡父一向极是宠爱女儿,一切随她心意,只可惜道:“众目睽睽之下,是他拿了绣球,这礼如何也得成,我明日就差人打听他的下落。我胡庆的女儿怎么能如此被戏耍?”
女子玩转着绣球上的流苏,直笑道:“就是,师父若是在啊,也定不会让徒儿受委屈,到时候礼若能成,定让师父来!”
胡父无奈的捏了捏她的鼻子。
临安一路往西走,有一处小林,风过簌簌作响,伴着细碎的流水声,氤氲着雨后潮s-hi的清香。谢语栖也不知怎的就走到了这里。
远处是连绵的重山,眼前是静谧的溪流。望着飘零落入水中的枯叶,男子轻吁一口气,蹲在溪流边,水中映出自己的模样。
无奈的扬了扬嘴角:“谢语栖,你究竟在做什么……”
他伸手去触碰水中的倒影,冰凉的溪水滑过指尖,倒影碎成千万片。男子眼底掠过一丝柔软的笑意,望着流淌的溪水,仿佛是看着一位多年不见的故人。
这条小溪没有官名,临安城的百姓都是随口取的。
谢语栖听过无数个名字,但他自己还是喜欢叫它云溪,还记得儿时跟着骨青寒修行时,就常到这溪边玩耍。
他想的入神,空中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惊起林中飞鸟,哗啦啦一阵涌向天际。
那声音仿似雷鸣,又似兽类的嘶吼,在暗夜里伴着寒风尤为y-in森。
谢语栖寻着声音回首,正好看到从树梢冒出头来的木云山,那一刻心底莫名的生出些不安,总觉得有事将要发生。
林间唏簌簌传来一阵响动,谢语栖目光往下移,盯着那一片矮树,直到几个黑影从暗影中走出,他微微皱起了眉。
“谢语栖,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