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晚间掌灯时分,薛简才回来。
他进门就命薛蟠在廊下跪着,王氏在一旁刚说一句:“累了一天,好歹让孩子喝口热汤水。”
早被薛简一口截断:“这样不长进的东西,趁早饿死清净。”
王氏只得眼泪汪汪的随他去堂上拜见薛崇礼。
薛简向父亲分说清楚,已和那伤者家里谈妥了,与他家一千两银子做赔偿,又说学里先生将薛蟠开除出来。
薛崇礼冷笑道:“就这样的学,不上也罢,乌烟瘴气的。”又说银子也罢了,只这样的人家,不是厚道的,以后商场上不可相与。薛简低头应了。
薛简又说已命薛蟠在廊下听候太爷处置。
崇礼到底心疼孙子,命人带他进来,见薛蟠一张脸上又是灰土又是红肿,一件浅绯色的袍子也揉的不成样子,垂头跪在堂下,更是说不出的可怜。
崇礼长叹道:“真正是来讨债的,赶紧洗脸吃饭,再来回话。”
王氏巴不得这一声,忙忙的吩咐打热水梳洗,又叫厨下把炖好的汤端上来,先奉上太爷和老爷,再命人给薛蟠送去。
待薛崇礼薛简用完晚饭,薛蟠也已吃完饭,在堂下跪着听候发落。
薛崇礼又疾言厉色的教训薛蟠,将薛蟠训的眼泪汪汪的,这才吩咐道:“七日之内不许出房门,一个月内把四书抄两遍交上来。”
次日早上,因薛蟠不能出房门,王氏和宝钗就来探望。
薛蟠已经收拾整齐,刚吃完饭,见母亲和妹妹来了,忙命人奉茶。王氏便絮絮的问儿子昨晚歇的怎样,昨天一天没吃饭,是否有什么不舒服,说了一会儿话,王氏道:“今儿还有事,我先过去,蟠儿好好抄书,钗儿跟我回去吧。”
宝钗忙道:“我在哥哥这里,我们一起看会儿书。”
王氏听了一笑去了,宝钗便在薛蟠身畔坐下,却不说话,只拿一本书翻看。薛蟠写了几行字,放下笔来,向宝钗道:“妹妹有什么话要说,就快说吧。”
宝钗忍不住嘴角一勾,却又板着脸道:“我能有什么可说的,哥哥为了个外人,就要手下人去死,如今还在乎我一个小女子的话。”
薛蟠听了脸一红,怒道:“我哪有要手下人的命!你是不认得绸缎庄那小子,最是说话下流,我早想给他个教训,这次只是误伤,下手重了些罢了。何况太爷那里都揭过去了,怎么你还提这事。”
宝钗也怒道:“哥哥只以为揭过去了,却不知道跟你的阿松和瑞鹤都被打了一顿,只怕要赶出去呢。哥哥只顾得外头一个不相识的人的名声,却不想想他们两个跟了你两三年,竟是死无葬身之处的下场呢。”
薛蟠听了变色道:“你可是唬我的,怎么会如此。”
宝钗冷笑道:“怎么不如此,素来我们有什么不妥,丫鬟小厮们必然被罚的。何况出这么大的事,我听我房里的瑞儿说,昨晚瑞鹤和阿松都是鲜血淋漓的被抬回去的,听说养两三个月也未必能好,又丢了差使,只怕不但没有人照料,更要被人欺侮,若一个不好,有个万一……哥哥为一个外人,却教身边人这样下场,怎么不叫人齿冷。”
薛蟠被宝钗激的一张脸一阵红一阵白,一跺脚道:“我这就去回太爷去,什么事都是我的错。”
宝钗忙道:“快站住,太爷原命你七日内不得出门,这一去,不是错上加错。”
薛蟠泄气的坐在椅子上,道:“左右都不对,那你要我怎么办。”
宝钗叹道:“也不急在这一时,我听说后已经命瑞儿锦儿用哥哥的名头送去伤药银钱了,七日后哥哥能出房的时候再去看他们吧,也多赏他们些银钱,好歹是他们两个这几个月是没有月例了。哥哥这一个月抄完四书,到时候太爷的气也消了,哥哥再去求个情,把他们两个再叫上来。”
薛蟠喜道:“多谢妹妹替我想的周到,”又道:“这两个都是我平时最得力的,一定要求太爷再叫他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