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出东城,试探春情。墙头红杏暗如侵。槛内群芳牙未吐,早已回春。

绮陌敛香尘,雪霁前村。东君用意不辞辛。料想春光先到处,吹绽梅英。

——苏轼《浪淘沙》

“我睡床,你睡榻。”我气势汹汹的宣布自己的领地。他没有反驳。

视线落到床上,红色床单上一方白帕,十分醒目。古代还真用这个验身?!我傻眼了。我虽不排斥和他一夜fēng_liú,婚都结了,那是迟早的事,何况他还是个帅哥,可我刚要他睡榻,总不能再请他和我做吧?就是放现代,我也说不出来啊。我叹了口气,用指尖夹起白帕,蹭到他身后,扯扯他衣袖,颤颤地问,“这个怎么办?”

他斜视了我一眼,一声不吭地走到博古架前,拿起一个小瓷罐,扯过白帕坐下。

我以为里面是胭脂朱砂之类,心想这个糊弄不过去吧。谁知他打开桌上的匣子,拿出一把小银刀,眼睛眨都不眨的往左手无名指上一划。

鲜血滴在雪白色丝帕上,艳如桃花。

我的心,忽然就疼了,傻傻的愣住,湿润了眼眶。

“帮我涂药。”他努努嘴,示意那个瓷罐。原来里面是金创药,棕色药膏和着鲜血立即变成褐色,涂了三遍,伤口才止住血。

他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匀细,指甲红润而通透。这样的手,是应该只持笔而书的,我难以想象这样的一双手,在今后的流放岁月里因农事而磨出厚茧来。

“我还没哭,你哭什么。”他笑着说。

我这才发现自己抓着他的手哭红了眼睛。

“疼么?”

“十指连心,当然疼了。”

“床很大,挤挤也能睡的。”我闷声说。

“我不介意的。”他嘴角勾出一个坏笑。

我红着脸走开。

他果然不推辞,安安份份的脱了外衣,钻进被窝里睡了,不一会呼吸就变得均匀绵长。

我吹了灯,辗转难眠。身旁这个男儿19岁正血气方刚,还是我曾仰慕多年的偶像。心里的紧张、喜悦、困惑、期待,交杂在一起,说不清,道不明。

苏轼喜欢朗诵诗篇,他声音清亮激越,多情而不煽情,要是去参加诗朗诵比赛肯定夺魁。不过他也有忘词的时候…..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君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请君为我侧耳听……”

我信口接上“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你会背这首诗?”他一脸惊讶。

真是看扁我了。我小时候的零花钱全是靠背唐诗宋词挣的,一首诗词短的5分钱,长的1毛钱,我容易吗我?!

“我六岁就会背了!”我自豪地说,超越天才的成就感在我口激荡。

“这是何种诗题?”

“汉乐府,属《鼓吹曲铙歌》。”中学语文课本上有,真没难度。

“君子有三乐,哪三乐?”

我乐了,到孟子了,清清喉咙答到:“父母俱在,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悠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我真怀疑他是拿着语文课本来考我的。

“你竟然读过诗书?”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微笑,慢慢扩大,最后整张脸都挂满了笑意。他笑嘻嘻的走到我面前,拿起我的刺绣,“还没绣好?我原以为你是个绣花枕头。”

“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孟子--尽心上)我愤愤地说。

他笑得越发厉害,一把拉过我,拢在他怀里,轻声说:“子瞻有幸,能娶你为妻。”

第一次听到他自称子瞻。

子瞻,子瞻,双齿轻叩,朱唇微启,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对于这个温暖的怀抱,我有些贪恋,有些期待。我原以为,接着是kiss,上床,这才符合他豪放派诗人的作风吧。

可是,他居然真能做到“发乎情,止乎礼”,拥抱之后,径自出了书房,洗洗睡了。可怜我被他撩拨得几近失眠,一直回想着他拉我入怀的一瞬。

那一刻,世界都开始眩晕。

我听见他心跳声,欢快的,有力的,像充满节奏的锣鼓。

我听见他温柔地说:“子瞻有幸,能娶你为妻。”

有什么,在心底,偷偷地发酵。

虽说摆出刺绣的架势,可心却是不在焉的,眼睛不时瞄向子瞻。一开始,数到五秒就转移视线,后来见他看书看得投入,便嚣张的打量起来。

他穿了件烟青色长袍,用一简洁的白玉簪束着头发,眉清目朗,偶尔微蹙眉头,抿唇思索,不一会便又舒展开来,似乎领会了书里的意思,嘴角轻微一挑,露出一个透彻的微笑。

我向来喜欢认真的男人,他这般专心读书的模样,倒叫我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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