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昊返回居住的屋子,见虞苏坐在榻上折叠衣物,收拾行囊。他们来到规方的第一日,就将一身的戎装换去,穿上久违的河洛地带的衣服。规方的习俗,服饰,和河洛相近,双方相互影响。在古帝时代,规方就已经是位于东北的一个大国,历史比任方虞方悠久。
虞苏安安静静,默默做事,看他似乎心静得什么也没放心上,其实周围的动静,他都知道。姒昊一走进屋,虞苏就问他:“那对寻人父子离去了吗?”
姒昊点了点头,挨着虞苏坐下,他留意到榻上放着一件玄色的礼服,他说道:“小苏,人们并不怨恨我父亲。”虞苏把礼服拿起,摊在榻上,抚平,他喃语:“阿昊,帝邦亡国的罪责,不在帝向身上。”
当初秉叟交予虞苏的木简,虞苏到现在已经能全部读懂,他清楚帝邦亡国的原因。一切怪帝昊的祖父,当帝邦君王时沉湎酒色,不问朝政,让晋朋兵权在握。到帝向登基时,想要挽救国家,一切已经太迟,毫无挽回余地。
“遗民中多有这样的言论。”姒昊言语平淡,没有忧伤和悲痛。他的父亲成为亡国之君,有自身的过错,但也令人可惜。
“他也是个温柔的人吧。”虞苏说这句话时,看了姒昊一眼。想帝向和姒昊长得极像,他的阿昊就是个温柔至极的人。
他的眉眼含笑,带着绵绵情意,他的爱意含蓄而绵长。此时,如果不是屋中门户大开,姒昊怕是要忍不住,在大白日里亲吻他。
虞苏抚平礼服的袖子,拉平衣领,动作很细致,他重视这套礼服,姒昊将穿着它去规邑。姒昊看虞苏细心地整理自己的礼服,并把它披挂在衣架,绑系衣带。
他现在病好了,姒昊想,他病未好时,已专心致志地照顾自己的起居。手臂的伤,由他包扎,头上的发髻,由他梳理,就连身上的衣物,也是他帮忙穿上。
虞苏回头,发现姒昊直勾勾看着自己,他头微微偏侧,触摸自己头发,还整下衣袖。他以为是身上有什么东西,引起姒昊注意,抬头却对上姒昊宠溺的眼神。
营地里的木屋,门窗开得大,采光很好,也容易被人探看。虞苏被看得不好意思,他背过身去,蹲在一口木箱旁,将里边的物品取出。木箱里有贝币,彩陶珠,这些都是贵重之物,得随身携带去规邑。身为家中管财的一方,虞苏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布袋,把这些财物装进去。
“事臣今日派人送来丝帛,我收下一匹。”虞苏自顾说话,他知道姒昊在听,“去规邑的路上,我帮你做件丝衣。”见规君的时候正好穿上它,丝帛最能彰显身份。
虞苏话刚说完,人立即落在姒昊怀里,听他低语:“我无需丝衣,给你做件贴身的衫子。”说时,用大手抚摸虞苏的腰身。他的声音低沉而悦耳,听得人脸红。
屋外是有人来人往的声响,虞苏被姒昊搂在屋中角落,倒是不易被人看到。
护送姒昊前往规邑的队伍庞大,领队的是帝邦旧臣姒帛。姒帛为规方的耆老,受人敬重,也曾得规君召见。他即是帝邦旧臣,又和规君相熟,很适合为姒昊引荐。
这一路,姒昊和姒帛同车,虞苏独自一车,白日里两人分开,夜晚才能聚在一起。一路都在赶路,相当匆促,虞苏感到倦乏,夜晚往往挨席便睡去。
两人没有过于亲昵的举止和言语,外人看来,大多以为虞苏是姒昊的随从,唯独姒帛发现,这两人关系非同一般。
姒帛是个阅历丰富的老者,他不是鬲岳那样的粗心武夫,他瞧出姒昊和虞苏之间没有身份之别。不只没有身份之别,虞苏在帝子心中占据着极重的位置,两人的关系,颇类似传说中的世子朱与虞陶正。
姒帛还只是猜测,他毕竟没亲眼见过两人亲好的样子。
在一个午时,队伍浩浩荡荡抵达规邑,一路都是围观的人。不出乎意料,在姒昊前来规邑前,帝子在规方的消息早传开了。人们争相观看帝子,津津乐道于他的传奇经历,还有他的英武不凡。
在众人的围簇下,马车来到宫城门口,真是人山人海。侍卫挡住兴高采烈的民众,姒昊和虞苏下车,由姒帛带领,进入宫城。
此时,规君早召集来数位帝邦的旧臣,在大殿里等候帝子。从鬲岳派出的信使口中,规君得知帝子的样貌神似帝向,他需要帝邦旧臣帮忙辨认。
规方的繁华,远胜缗方,规邑的宫城更是宏大,壮丽。身为偏居东北的古老大国,规方强盛到让晋夷畏惧,以致只能纵容穹人进入晋原,封堵规方和河洛诸国的联系。
姒昊和姒帛站在大殿之下,等候通报。姒帛见姒昊从容不迫,胸有成竹,想帝子终究是帝子,天命之人,风度非凡。
规君的侍臣出来告知进殿,姒帛对姒昊说:“帝子请。”姒昊迈步向前,两人步入大殿。规君此时还不能确定姒昊是帝子,在以往,曾有洛姒族人冒充帝子,规君不得不谨慎。
此时,在大殿内张望的帝邦旧臣,早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见到姒帛带人进来,连忙围过去。规君沉稳坐在殿中,没有移动分毫,直到他听到一阵恸哭。
这情景可是奇景,甚至有点吓人,帝邦的旧臣们哭成一片,悲伤不已。规君步下殿,朝众人走去,老臣们自觉避开,将姒昊呈现在规君眼前。
见到姒昊的第一眼,规君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他仿佛看到了亡魂。同样的年纪,相同的样貌,庄穆沉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