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了么?”
陆含谦不说话,林言沉默半晌,手指缓缓在掌心收紧了,良久后道:
“对不起。”
十个小时前,他告诉北京的调查员,陆北征在郊外的精神病医院有所动作,催促他们尽快赶过去。
然而没有想到,赶过去后的结果是六名调查员,和院内所有被扣押病患一起身葬火场。
林言因为对隔离室有心理创伤,无法靠近,只能在院外等待,才侥幸逃过一劫。
“这是她想留给你的。”
林言轻声说:“里面是二十七张蜡笔画。缺席了你的生命,她很愧疚,这是在医院的时候,每年你生日那天她想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陈曦在精神病院装疯卖傻了十六年,活的像一个真正的疯子一样,只为了骗过陆太太的耳目,想再见一见陆含谦。
......也或许,她其实已经见到了。
那天陆含谦去接林言的时候,虽然没有看见陆含谦的脸,但是她听到了他的声音。那个时候她还以为,很快他就会来救她了。
只可惜,陈曦一直等到漫天的火势冲破逃生楼梯,也没有等到。
她当时已知必死,便没有将仅剩的一点布料打湿捂住口鼻,试图逃生,而是将所有床单都裹在了薄薄的画纸外,从狭窄的通风口竭尽全力扔出去,落到了楼房外的浅浅水沟中。
“对不起,我忘记了,我应该早点告诉你,或者尽快带他们过去的。”
林言低低地道:“在那里的时候,她和我说过......但是我的记忆一直很混乱,每次想起来隔离室的事情就会头痛,我忘掉了......”
陆含谦没有说话,却伸手,接过了林言怀里的牛皮纸袋。
他拆开封口,只抽出了一小片角,上头果然有经水泡过,又近距离接触高温造成的微微发黄的痕迹。
“有四张烧坏了,我把残存部分整理的了一下,也放在了里面。”
陆含谦点点头,将薄薄的纸张重新放了进去。他低着头,林言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
陆含谦也很难描述他此时的心情,陈曦给他留下的印象其实非常稀少,若非有血缘,说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也不为过。
他难过,却也并没有达到那种痛失至亲,哀伤欲死的程度,只是感到茫然,无力,和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林言看着他,沉默良久,极低声地说:
“你还好吗......对不起,我......我——”
“林言,我看上去很可怜是吗。”
陆含谦毫无征兆开口,突然极轻地哑声问他。
林言一顿,他原本就有些不知怎么和陆含谦说话,陆含谦问完,他更是有些怔住了。
“原来当了二十多年的家人是血仇,亲爸是畜生,唯一一个可能稍微喜欢我点的人,今晚也不在了。”
陆含谦说:“我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家啊。”
陆含谦说:“我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家啊。”
他颓然地,挫败地站在大雨里,轻声地问。
林言无法回答,微微闪烁的目光中有很复杂的情愫。
他撑着伞,看着这个雨中无措悲伤的男人,突然想起来在隔离室撑不下去的时候,陈曦在每个深夜隔着墙壁不停地鼓励他。
“......忍不住了的时候,就叫出来吧,他们让你说什么,就说什么。”
“阿姨给你讲个故事噢言言。这世上,有很多坏蛋,你要学会和他们捉迷藏。”
“如果不想被他们找到,我们就要学会低着头;如果这样不行,我们也可以弯下腰;倘若还是不行,我们就趴在地上。不要觉得自己是在忍辱偷生,我们是伏在距离地心最近的地方,聆听者花开的声音......”
她第一眼见到林言时,就认出了他。
但是那个时候林言已经被折磨到意识不是很清楚了,她讲过的很多往事的故事里,只有叹息一般的唯一一句留在了林言的记忆里。
陈曦说,“我以前有过一个孩子。他是为了保护你,才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雨很大,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