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喜臣这才收回酸痛的目光,僵硬地转动自己的眼球。
他近乎绝望地看着杜亚琛:“我想起来了……一切!”
杜亚琛静静看着他,什么都没说。
宴喜臣就像重新认识眼前的人一样,用一种完全陌生的目光打量杜亚琛。
那目光触及他的一瞬间,杜亚琛没由来地被刺痛了。他记得这样的目光,在很多年前,他拿着枪抵住宴喜臣,阻止他回基辅的时候,宴喜臣也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
他不知道自己能有多伤人。
“1993年,基辅悲剧,方烁……该隐是顶替我回到基辅执行那个任务的……没有人告诉我那根本是个阴谋。”宴喜臣猛地抬起眼,手上竟也带了一丝恨意,刀刃抵着杜亚琛的脖颈。
“他之所以代替我去,是因为你说你需要我,我毫不犹豫地跟你去了索马里。”
那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了,可即使宴喜臣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记忆犹新。
就在基辅发生悲剧之前的一周,本应该在美国的杜亚琛忽然找到了宴喜臣,说自己被指派给索马里执行任务,非常急切地需要宴喜臣的帮助。
当时宴喜臣年轻,并不懂得思索这其中的关节,只觉得这男人头一次跟他示弱,新鲜得很。他将原有的任务拒绝掉,以私人的名义同杜亚琛赶往索马里。
而他原有的任务由方烁接受,在基辅执行任务。
许多事他当年看不清楚,现在回头想想,却能看得明白。
杜亚琛为什么忽然在核泄漏的前一周将他带到索马里,为什么在索马里的两周里他们通讯全无,又为什么基辅这么大的消息,宴喜臣在索马里的那一周却一丁点消息都没得到。
杜亚琛恐怕早就知道基辅会出事,却又不能告诉宴喜臣这一切。于是他只能用佣兵的方式,专断地留住宴喜臣。
他不能让宴喜臣在那段时间待在基辅,也不能让他在核泄漏的第一瞬间就赶回去。
即使他知道,在基辅有个对宴喜臣很重要的人。
宴喜臣得到消息时已经晚了整整五天。在他得知消息不顾一切要赶回基辅时,杜亚琛动用所有能想到的方式,把他强行留在了荒芜的索马里。
索马里的天空和大地荒芜一年,正如当时的宴喜臣。
直到杜亚琛确认,鹰眼尚存的佣兵终于将所有辐射风暴中心的人转移并安全隔离起后,他才重新给宴喜臣自由。
只是当宴喜臣赶回去见方烁时,看到的只剩下一滩血水。
苏联医院中的血腥环幻境,从来就不是一场幻境,而是最真实的场景重现。
方烁——或者是该隐,忽然在这对峙的二人身后鼓起掌来。他很不真诚地拍着手掌,笑容中不乏恶意。
“你终于想起来了吗?”方烁踱步到宴喜臣身后,贴近他,从他肩膀后面看杜亚琛。
目光那样怨毒,冰冷,透露着憎恶。
“我一直在等你,弟弟。我把你当我唯一的亲人,可是你呢?”
毒蛇吐着信子,用淬了毒的话语。
宴喜臣没有回头,却浑身颤抖起来。
他应该忘记的,那些曾经沉重的,压弯他脊梁的悔恨,遗憾,愧疚,以及等等。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想起s区那个死去很久的里约,甚至好像有那么一瞬间,忽然就理解了里约。只是里约尚且有个能恨的人,他还能恨谁呢?
他除了恨自己,也只能恨当初的杜亚琛了。
方烁又在他耳边说:“我在替你承担这一切的时候,你在哪呢?你在索马里帮你的小情人做掉几个无关痛痒的土匪?嗯?”
杜亚琛眯起眼,他这时候也不顾宴喜臣横在他面前的匕首,没什么情绪地瞥去,抬手就是一枪。
子弹没有滞留在空中,被该隐刻意放行,准确无误地射穿他的头颅,在他眉心留下一个空洞的血洞。
下个瞬间,方烁又出现在杜亚琛身后,手中举着刀子劈下,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杜亚琛对面的宴喜臣。
“不要!”
宴喜臣瞳仁骤然紧缩,方烁却在他喊出口的瞬间又消失不见。
他的意志形体出现在巴西利卡剧院的正上方,冷冷地看着脚下的人间悲剧,还有台上的杜亚琛和宴喜臣。
“这才是最好的一幕戏,不是吗?”
他大笑起来,身体隐匿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