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腻敏感的人容易受伤,因为他们可以感受到更多。只是在受伤的同时,他们对爱、对善意的感受也更为深刻,他们拥有成为温暖的人的先天条件。

俞柳说:“我知道,你生下我和俞劲松,目的是让外公彻底放弃控制你的想法,你对我们没有爱,可能还讨厌我们身上带有你的基因。但我很感谢你给我生命,我过得非常好,从来没有后悔出生在世界上。我爱外公,虽然感情不如别的家庭深厚,我相信我感受到的亲情比你感受到的多。而且我还遇到了一个可爱温暖的人,体会到了你没有体会过的爱情。”

韩清圆面露不耐:“如果你想倾诉,我可以让助理替你约最好的心理医生,你何必浪费我的时间?”

俞柳:“我不需要心理医生,只要韩董坐在这里听一听就够了。既然我已经预约了一个小时,麻烦韩董再忍耐一下,到时间我就走。”

韩清圆:“你不后悔出生,我也不后悔生下你,我更不后悔生下你们就不管,回去追逐我的事业。你要感谢我大可在心里感谢,我没有兴趣听。作出这样软弱的姿态只会讨人厌。”

“第一,软不等于弱。第二,我不在乎你有没有兴趣听。”俞柳也有脾气,语气稍硬,说道,“不过,现在我没有兴趣说了,以后也不会说。”

两人同步端起茶杯。俞柳看了她一眼,脾气下去了,放下茶杯说:“我尊敬你,敬佩你的商业远见,您这样的人不需要普通人的理解。我想理解你,因为你给了我生命。尽管你不想承认这个事实,我也不以此为傲,但你就是我的母亲。如果你认为向母亲倾诉是软弱,我无可辩驳。”

韩清圆道:“是软弱。”

俞柳笑了笑,点头说:“好。”

韩清圆:“因为我的身份里没有‘母亲’这一项,我没有尽过母亲的职责,没有把你们当作我的子女。你知道这一点,还把我当成母亲倾诉,你找的不是我,是你假想的母亲,有幻想就是软弱。你应该认清我是什么样的人,认清我和你的关系,过去你做得很好。爱没有意义,只会让你糊涂。”

“是我糊涂。”俞柳承认,“我变了很多,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

“所以你的人生只是这样了。”韩清圆摇头。

俞柳:“人只要忠于自己。”

“这句话倒是没错。”韩清圆喝茶。

茶叶是韩清圆常喝的,清香怡人。

气氛有些缓和,她说道:“你恋爱的事助理向我汇报过,是个小明星?”

俞柳脑海里闪过《皇女传》的高收视率与今年的视后奖杯,笑着说:“是。”

韩清圆:“新闻照旧压下不发,有事和助理联系。”

俞柳:“多谢您。”

等不及从停车场开出来,俞柳坐进车里就打给了罗望。

等待电话被接起的过程里,她的手不由自主敲着方向盘,带着点急切的喜悦感让她嘴角露出笑意。

“喂?吃完饭了吗?”

关心的语气贴着耳朵传进脑海,俞柳感到头皮微微发麻,是一种很舒服放松的感觉,像被罗望的声音按摩过。“嗯,在停车场,你呢?”

“我刚下楼,进门还不到一分钟。”罗望笑着说,“晚饭怎么样?”

“没什么结果,不过算是顺利,现在我的心情不错。”俞柳答。

“那就好。”罗望松了口气。

俞柳发动汽车,那边罗望听见声音,问:“要开车了吗?开车不能打电话。”

“嗯……等等。”俞柳连上车载蓝牙,“好了,你说吧。”

“戴了耳机?开车当心点。”车里几个音响同时传出这句话,俞柳感觉自己被罗望立体环绕一样,前后左右都是罗望的声音。

“嗯。”俞柳定了定神,开出车位,“那我少说,你要多说话。”

罗望:“晚饭我爸妈还是不太搭理我,情绪比较低落,我弟弟窝里怂不敢说话,我一个人做不了什么。”

俞柳:“难过吗?”

“难过当然是难过了,不过我有点想通了。出柜是一道坎,迈过去还有很长的路,他们最希望的是我能幸福,迈过这道坎,他们就能更近地看见我的生活,只要我一直往上走,他们总有一天会忘了这道坎。”

“嗯。”俞柳停顿了几秒,说,“他们也会看见我。”

轮到罗望卡壳,过了一会儿才有回音,声音低了些:“我等着那天。”

高品质音响放大了罗望声音中的每个细节,她的谨慎小心和忐忑,连带她的按不住的小雀跃欣喜,都加倍放大在俞柳身体四周。

特别真实,越真实越令人动容。俞柳听见了随着每一个字吐出的气息,气息里都是感情。

俞柳有一种窒息般的幸福感,她知道这是环绕式的音响造成的错觉,但她无法抵挡。

爱情不只是浪漫与激情,依恋与关怀。渴望又要压抑,谨慎小心却在砖砖瓦瓦构筑着亲密,也是爱。

俞柳还能维持一部分的清醒,这部分清醒让她确切感受到了罗望爱她更深的过程。

不得不沉醉啊。俞柳吐着气说——

“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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