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书摸摸他近来好像又长大了一些的蛟角,见他闭着眼睛睡得香甜,便放下手,不再动作,以免再将他惊醒。
叶孤城看他举止间带着几分小心,不由暗暗摇头——
玄清怎么说也曾是战神殿的守护者,别的不说,警觉性起码一流。便是曾经他时常陷入沉睡那段时间,若有人进了战神殿空间,他都会第一时间醒来,更何况眼下只是小憩一场?
青书未免也将他看得太过稚弱。
然而话虽这样说,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将手臂端得稳稳的,连点晃动也没有,就怕一不小心扯疼了玄清,将他弄醒呢?
叶孤城无声叹了口气,连带着将自己也嘲讽了一波。
就在这时,忽觉有人碰了碰他手臂,叶孤城转头,一脸询问看向宋青书,便听他压低声音,凑近过来,与自己耳语:
“阿城,待这次看过‘和氏璧’,我们便找个地方再闭关一段时日,或者,干脆就转道回头吧?想想我已有近四年未回武当,也不知道太师父和爹娘、各位师叔,还有无忌他们如何了……”
叶孤城闻言微微一怔,再一想,就明白宋青书这是有些厌烦了。
之前宋青书就曾说过,他对隋国武林并无太大兴趣。
叶孤城也知道他这绝不只是说说而已,想当年,他不过是假意应允与南王合作,助他谋丨反,青书便从他气运中瞧出了几分,遂言与他道不相同,对他于剑之一道所持天赋哪怕有再多欣赏惋惜,也不曾松口,许他与他同道。
直到后来真相大白,他方才肯将他接纳。
而如今,隋国大乱,各方势力鱼龙混杂,依宋青书所言,气运更是混乱不堪,虽然如此环境,确是有利于他与青书收集人间七情,但换个角度来看,这乱世之中,所有与龙气有所牵扯之人,大概,都不是青书愿与之相接触的。
其中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今日在酒馆中偶遇的那位秦王,和他那气运惊人的同伴。
至于慈航静斋这等毫无道理可言,每逢乱世便遣传人入世搅风搅雨的所谓“武林白道之首”?
今天之前,青书或许还会在意一下,但是今天之后,叶孤城想,青书恐怕是不会愿意与慈航静斋再扯上什么关系。
事实的确如此。
宋青书也是实际经历过以后,才发觉,将师妃暄问到哑口无言,对自己而言,似乎也并没有多少意义。
——确实。
与个初出茅庐的小娃娃计较,便是赢了,又能有什么意思?
归根结底,他对师妃暄也好,对慈航静斋也好,也不过是迁怒而已,坏了他们的算计,又不会让他因此而得到满足。
说来也不知是因为距离凝婴不过已是一线之隔,突破近在咫尺之间,还是因为近日来收集到了太多的人间七情,来不及全然炼化,而使他受到了些许影响,总之,宋青书发觉自己近来情绪波动是愈发大了起来。
比如今日这场偶遇。
按说以,便是再不喜慈航静斋和师妃暄行事,再因以往经历而对其有所迁怒,也应不会刻意去与师妃暄争论什么——不屑与否且需另说,只是说到底,隋国改朝换代,与宋青书又无甚干系,最后谁胜谁负,谁能上位,他也并不在意,既如此,他又何必去管那等闲事?
便是师妃暄与慈航静斋在背后操纵了天下大势又能如何?
左右,也不过是又多了一群被愚弄的天下人罢了。
与宋青书何碍?
他不是早在三年前便打定主意,不与隋国武林这些莫名其妙的人扯上关系?
又何必只为发泄火气,便出声与师妃暄相辩?
可当时,他却只觉莫名火气上涌,似是不将师妃暄怼到哑口无言,这火气便无处宣泄一般。
当时不觉有何异常,如今平复下来再去回想,宋青书却是越想越觉得处处异常。
而既然察觉到了这丝异常,宋青书便更加不愿在自己身上出现异样状况的当口,再在正值多事之秋的隋国多加停留。
若非他与叶孤城都对江湖传闻中神异非常的和氏璧有些兴趣,此番特意赶来洛阳,也是为了当面一睹和氏璧真容,判断它是否真如传闻所言,对佛道中人修行大有裨益,宋青书眼下便想立时离开,不论是继续闭关还是干脆离了隋国,总之,是不想再在这有些邪门的地界上继续多待。
左右人间七情也已收集了个七丨七丨八丨八,待这次他再闭关出来,玄云剑应能恢复几分昔日风姿,虽不知能否将真灵唤醒,至少,不会再只能蕴于丹田每日以灵气滋养,而无法自如使用了。
心中有所决断,宋青书便低声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说给叶孤城听。
叶孤城对他心思早有猜测,只在听说他察觉自己身上有些异状时,瞳孔猛缩了缩,下一瞬,便被宋青书敏锐感知,抬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掌——
“阿城不必担心,此番……也未必尽是坏事。”
若当真是因他突破在即,不知不觉间因心魔此时更易滋生,才使情绪较之平常更易动摇,对宋青书而言,自然算不得是坏事。
叶孤城经他提醒,也思及此处,面上紧绷的神色这才有了些许缓和。
但瞧着还是有几分严肃凝重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