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了信封里的内容,当时的韦天舒有点儿沉默。愣了半晌,对凌远说,你小子不会看上我了吧?凌远拿脚踹他,你特么家里没镜子是吧。

那份礼金是在美国就准备好了的。凌远不觉得这礼有多重,或者有什么不妥,他没有太多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交情,如果不能豁达以待,交往起来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凌远点上根烟,想到冯敏之前说的,早晚的事儿,不由的一笑。送到嘴边,用力吸了一口。

“这种公共假期到哪都是人,你要回老家。还不如直接休年假。”凌远边吐烟圈,边给三牛出主意。

“你清明假期能休两天吗?哎,算了,当我没说。”

“嗯?”

“废话,你刚提了科室副主任,还想休息,美得你。”

“我得休一天。”凌远掐灭吸到末端的烟头,吐出口腔中最后一口白雾。

***

出城的高速堵成了半个停车场,几辆大巴车恰好排成了一条线,远看跟一趟开得极慢的小火车似的。凌远捧着本霍普金斯医学院定期寄给校友的内刊杂志在车上看,回城路上的三联生活周刊他也准备好了。到站下车后,凌远看看右手腕上的表,两个半小时,和预计的差不多。

一路上全是来祭扫的人,这一天的墓地,甚至可以用喧嚣来形容。凌远迈着大步,往半山方向走。白桐开花了,白色清洁,紫色淡雅,团团簇簇,竟也显出一股别样的热闹。凌远随手捡起一枝才落地下不久的桐花,手指轻轻掸去花瓣上沾上的灰土,拈在手里。

凌远站定在母亲墓前,掏出备好的手绢,仔细把碑上的土拭净。藕荷色的花簇依然水灵,摆在石头底座上。再从包里掏出几个苹果来,果实颜色鲜亮,个头饱满,宣示出来的生命力,好像与黑色墓碑的黯淡形成反差。已经消逝的,要用相反的东西来弥补,可是,落花与被摘掉的果实,不也是生命已到终点的象征?纪念,到底是为了成全活人而已。

来自东南向的清明风并不十分柔和,凌远的额发被吹得有些散乱。若是平时,凌远会在母亲墓碑旁找个空地坐上一会儿,可今天人多,他一坐,两条腿伸出去就把路挡了,但又不想那么急就走,索性杵在那安静站着。这一片墓地建在半山腰上,一层一层排下来。从底下抬头往上看,估计刺激不起任何人类勇于攀登的原始yù_wàng,满眼,都是终结。

凌远在高出几阶的右前方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是李睿。他夹在长长一队人中间,前面是几个父辈人,后面跟着几个小年轻。紧挨着李睿后头走的,是穿着件深蓝色格子衬衫的李熏然。凌远猜打头的人应该是李睿的父亲,穿得是看着样式普通的黑色夹克,电视里领导下基层一般都这打扮。李永泽走在第二个,身后是熏然妈妈,再往后是两位女士,估计是李睿的姑姑。李睿应该是年轻一代的起点,自他开始,人手一束鲜花,看不大清是什么,不过黄色的一定是菊花。这是个大家族,严整,规矩,长幼有序。不失寻常百姓家的和气,却也透着高门大户的威仪。

凌远忽然想给自己点根烟。但,这里禁止吸烟。

李家人要走到凌远正上方的位置了,凌远赶紧蹲下,把头掩在墓碑里侧。估么着已经走过去了,他站起身,视线正撞上母亲含着微笑的眼睛。他感觉自己心钝了一下。

妈,我走了,改天再来看您。凌远用极轻微的唇声向母亲道别。向相反的方向沿路往回走。

回程车等了得有二十分钟,上车开起来没一会儿,外头下起雨来。乍暖还寒晴复雨。雨丝细细密密,像笼起了一层纱,围息了地皮上呛起的灰尘,空气里泛起清新的味道。

手机在裤兜里震了一下。凌远掏出来看。是一条短信。

#远哥,下雨了,你早点回,别淋着了。#

一本三联周刊,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白背了一路。

***

虽然假期里医院正常上班,但除了急诊病人,大多不会选择公共长假里来看病,总觉得好的大夫肯定都休息了,估计值班的都是培养中的小医生。所以科里并不忙。

凌远在写一个材料,申请国家级科研项目基金,关于原位肝移植中劈离式移植术的研究与临床应用。齐院长和冯敏对这次的申请都寄予厚望,特别是冯主任,他建议凌远清明假期可以不用来医院,可以安心在家写申请材料。凌远笑,说主任你这是变相剥削我,算了,还是您休息吧,科里我盯着就行。冯敏点头微笑,心说你小子可晚点儿谈恋爱吧。

李睿也正常上班来了。他凑在凌远办公桌前问有没有自己能帮忙的,比如查点资料,或者写其中某些部分。凌远扯下一张纸,极快地写下几行,递给李睿,帮我这个问题落实一下,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个月第二期里有一篇论文,有涉及到,把关键部分整合并翻译一下。

“你怎么不申请调休,放假了,不出去玩两天?”凌远眼睛并未离开他的笔记本屏幕,语气比寻常拉家常还寻常。

“算了,走到哪都是乌泱泱的。我昨天休了一天,给我爷爷奶奶扫墓去了。那路上堵的。你猜怎么着,回城路上,李熏然的车跟着我的车走,一路走走停停,这小子开车不认真,老看手机,结果追了我后屁股一下,不过车速慢,就后保险杠稍微瘪了一块。我二叔一晚上没给他好脸,说以后开车再敢玩手机,就把他驾照扣了,不让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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