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天微微发白的时候,叶葵才隐隐听到裴长歌回来的动静。
她躺在床上翻了个身,闭着眼翻来覆去再睡不着,索性便坐了起来。随手从枕头边拿起那本大越纪年录就着窗外微微的白光看翻看起来。
不多时,书页上的字便越来越清晰。
屋外已是大亮。
她如今在裴家对外的身份是这惊鹊院中的丫鬟,自然是不能继续在这间厢房中住下去了,所以今日秋樱便会亲自来帮她将东西搬到丫鬟们住的地方去。但她算是裴长歌的贴身丫鬟,那便是一等的大丫头,同其他人又不同了些。
裴长歌亲口说的让她搬去他屋子里的隔间住着。
他幼时,那里是由王嬷嬷睡着的。后来年纪大了些便不愿意让旁人睡了,所以这些年连个守夜的人也没有安排着。如今只说往后让叶葵负责守夜,烹茶。秋樱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似是不大高兴,可因着那日晚间的事,现下却是不敢说什么了。
叶葵起身梳洗完,秋樱便来了。
见了面,先是笑吟吟说了一通有的没的,随后便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将话带到了昨儿公主府那场夜宴上。
“秋叶,你昨儿可见着流朱公主了?”
叶葵对“秋叶”这个新名字着实有些不适应,怔了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同自己说话。她低头将那本大越纪年录塞到了衣服间,低声道:“我站得远,未能瞧清呢。”
秋樱皱眉:“你这岂不是白去了一回!”
“嗯。”叶葵不愿同秋樱多说话,便只“嗯”了声掐了话尾,令秋樱也不知如何继续说下去了。
一时清静下来,三两下便将东西收拾完了。
她初来乍到,除了先前王嬷嬷拿过来的几件裙衫外,便没了旁的东西,收拾起来自然也就快。叶葵拎着东西跟着秋樱走到了裴长歌的屋子前,秋樱咬了咬唇道:“你进去吧,我去瞧瞧小厨房的朝食可备好了不曾。”
叶葵踌躇了会,伸手去叩门。
可门内却没有动静。
虽然秋樱让她自己进去,但论身份她怎么可以随意进主子的房间。若是被王嬷嬷知道了,绝对又要生事。
转个身,却忽然撞上了一人。
叶葵下意识低着头后退了数步才抬头看向那人。咦,裴长歌?
不!
不对!
眼前这人不是裴长歌。虽然生的一般无二,就连身形都几乎一致,但叶葵仍然发现了两人的不同之处。哪怕眼角眉梢都一模一样,可眼前的这人眼角下偏生缺了那颗红痣。而且,眼前这人身上的气,同裴长歌的也大不一样。
这人在门口疑惑地看了她两眼,似乎还未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而后又将视线移到了那个同他生的一模一样的少年身上,定定看了两眼,他才像是突然醒过来一般,揉了两下眼睛伸手去拉那个少年,口中嗔怪:“八哥你过来怎么身边也不带个人!”
叶葵这才知道,原来这人便是老八裴长宁。
两人生的这般像,年纪看上去也差不多,莫不是双生子?
“你知道我不爱带着人过来。”老八笑了笑,任由裴长歌将他拉进了屋子里。
叶葵看了两眼门框,便也兀自跟了进去。既然门都开了,她再不进去便是傻的了。
“去将东西搁下吧,出来时顺道将案上摆着的那罐子拿过来。”裴长歌指了指后头,对她吩咐起来。
叶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心里略有些为难起来。没想到这所谓的隔间原来不过是用屏风隔起来的。虽说裴长歌在她眼里撑死了也不过就是中学生的年纪,可在这时候,十六岁的少年郎那可是能娶妻生子了的。
也不知是她在古代生活的太久了,思维被同化了还是如何,在看清眼前环境之时,她就是忍不住觉得为难了起来。
可若是让她去跟秋樱住?
罢了,还是就这么住着吧。
她点点头走过去将东西随意搁了,再转身拿了裴长歌说的那个青瓷小罐走出去。
老八的眼睛分明看不见,可神情却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甚至于她方才都没有注意到的事也被老八给发现了。
“昨夜父亲可是动上手了?”
“没有没有。再说就算是他动手又能如何,总归不会将我打死便是。”裴长歌话中带笑,可叶葵却看到他脸上非但没有一丝笑意,神色反而有些冷然。再细看去,额角处果然肿了起来,上面的血渍甚至都没有擦去。
她看着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却在突然间彻底分清楚了两人。
即便没有那颗红痣,她也不会再认错了。
这两人一个像水,一个像冰。水性子温和,而冰却强硬了许多。火能灼人,冰亦能。
她将罐子搁下,瞅了裴长歌两眼,只见他冲自己眨眨眼,示意她先出去。叶葵乐得不用真做婢女在一旁端茶送水,当下便开门出去了。
裴长歌的屋子前有棵老树,不知是什么品种,满树郁郁葱葱,却连一个花骨朵也没有。树下有张石桌,几条石凳。她见四下无人,又不知去哪里才是,便走过去坐下。可才落了凳,便见裴长歌从里面出来了。
“喏,你三叔的信。我知道你识字,所以自己拿着看吧。”裴长歌衣衫未整,递给她一封已拆过的信件。
她皱眉打开来一看,却是脱口而出,“找到池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