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有寿带上二十来个平方米的物资走了,说是下午出发,其实没有,一接到梅老的电话,匆匆扒了几口午饭就跑了。
除了背上的行李,他还带走了昨晚刚冻上的大半缸粘豆包。到了傍晚,连送他的齐景年和关天佑也跑了。
“我们有十二个人,放心好了。”
“我会和叔保持联系,你安心在家等着。”
去吧~
都去吧~
送走同样大包小包困得贼紧贼多的齐景年他们哥俩,关平安对着阴沉沉的天空暗暗竖起一根手指。
家里空无一人,关平安只好去梅大义单位。她义爷爷也忙得够呛,据说他单位的车队任务更重,谁都不得请假。
呵呵~
让您老想跟爹爹一块跑。
可惜,随着今日报纸登了震情,此单位里个个都忙得脚跟打后脑勺,可要想偷偷塞点东西进去送完灾区?
关平安暗暗撇嘴,没戏儿~闲杂人员某靠近。见状,她只好先撤离去往附近几处街道居委会瞅一瞅。
“娘,你回来啦。你单位咋说,都捐啥了?咱们街道捐衣服捐粮票捐啥都有。”可惜必须要登记。
哼~
她大晚上扔进去瞅你们咋整!独吞?这个节骨眼上是没人敢动这种心思的。这世上小人有,但君子也多。
下班归来的叶秀荷看到在胡同口转悠的闺女,揽过跑向前的孩子,一手指了指家门口的方向,示意回去再说。
到了家,叶秀荷脱了手套围巾和大衣,接过闺女递来的搪瓷杯,她吁出了口气,“捐啥都有,凭自愿不强求。”
“你同事呢?”
“我们小食堂的同志都捐钱,连同医院里派出的医务人员和物资早上就开始出发,比你爹他们还早。”
“你捐了多少呀?”
叶秀荷苦笑摇头,“一人五块。娘也没好意思说咱们家连同你俩爷爷已经捐了二千现金,我还以为最少要捐一个月工资。”
“五块不少了。明月嫂子就说她一家三口一个月十块钱生活费已经大的不得了。上回那个阿姨不是说了,她家每个月八块钱生活费。”
“傻孩子,哪能这么合计。别听你爹说啥震得是重工业区,都是工人,往常日子过得不错,这地动起来哪能就小片地儿。”
“嗯。”
“街道是不是上门让咱们家捐了?”
关平安点头,“放喇叭了。很多人家都等当家人下班,街道王大娘就说了晚上十点之前都有人接收。”
叶秀荷瞟了眼闹钟上的时间,还行,迟点过去来得及。她又瞟了眼门口,“你张婶她还在准备晚饭?”
“对呀,梅爷爷他们不回来,咱们不是还要吃的。”关平安说完见她娘连外套也不套上就疾步出门,她连忙跟上。
“我记得咱们家旧被子是不是都放西厢房?”
“我爹他们带走了啊。”
“不是,你爹他们带走的是外院的几床单人被。还有两床褥子,我好像晒了就放西厢房,寻思着有客人来了用。”
“娘你想捐了?”
“不行吗?”
“可以是可以,可不能多。外人瞅见了还不得说咱们家连被子都搁不下。可惜咱们家旧棉袄不多。”
为何不多?叶秀荷当然知道自家仨孩子的衣物不是拆了改了就是送人了。“咱们家还是家底太薄了。”
关平安顿时畅笑出声。她以为她娘真不会心疼她爹带走的一千块,这才对嘛,没瞅她小兄长可是咬着牙装东西。
她说哥哥,既然舍不得就少装点。
她哥说妹妹啊,没法子的。一想起这么冷的天还有小不点挨揍受冻,我就总于心不忍,好在咱们家能撑得住。
这就是她最爱的家人,不伟大却感人,挺好的。
“你姥家也不知现在咋样,离得远就是这样不好,有点事走都走不到,等收到电报估计都……”
都如何?
关平安暗叹一声,安慰地挽紧她娘的胳膊,“我姥爷那么厉害的人,没事哈,过了年我骗都会把我姥他们老俩口给骗过来哈。”
“你姥不来的。你哥他们几个都要接着看人娶媳妇,她放不下家里头。算了,好在之前已经寄了不少东西回去。”
叶秀荷反过来安慰闺女。
不然又能咋整?
没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亲娘。别说来京城,就是她这老姑娘分家后也没见她老娘上家里住上两天。
用她娘的话来说就是哪有当丈母娘的住姑爷家的,他又不是没父母,自个又不是没儿子,成何体统。
唉,不想了。
孩子爹说老家没事就应该不会有事儿。
京城这边叶秀荷和关平安母女俩人在家里尽量翻找既能拿出又不打眼的东西送往街道居委会,半路上的关有寿也不轻松。
与齐建军一起出发的关有寿是直接乘坐军卡。天色一晚,越往北开,气温就越低,冷得他手脚都麻木。
可就这样就完了?
越往震区靠近,周围波及的各种建筑物大多数已经遭到倾倒和破坏,桥梁断了,地面出现了裂缝陷坑。
卡车前进的方向是越来越困难,弃车而行肯定是不可能的,一车车的物资都是前线急需品,个人负重前行又能带走多少。
于是,关有寿也不知从几时开始,他们一行人就在前面探路,后面卡车上的驾驶员就跟着缓缓前进。
天黑了,天亮了,又天黑了,又天亮了……一路急行,一行人一辆俩卡车终于靠近震区指挥部。
惨~
太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