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终于解除了“完形崩溃”,路灯不再像是巨人僧侣,建筑不再像是墓碑,闭眼以后的黑暗也仅仅是黑暗,一切似乎都像是看不见的手指按动了宇宙后台的重置键,令人感动地恢复如初了。
劫后余生的情绪,像是火箭一样从我的心中升腾了起来,但旋即,我又产生了强烈的疑惑:刚才作用于我意识的“完形崩溃”,很明显是奔着要让我彻底失控的结果去的,然而中途却似乎发生了某种变故,仿佛是正打算处决犯人的侩子手,忽然接到了改变审判结果的通知电话,让我的处境一瞬间逆转了过来。
到底是什么变故,我也无从得知,只能让注意力回到眼下。
我战战兢兢地扶住墙壁,好让自己站直。
现在我的姿态不可谓不狼狈,简直不下于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长毛大狗。
其实若是此时此地,有其他人在注视我,我倒也不至于如此狼狈,肯定无论如何也要装成一贯冷酷自信的模样,但反正现在也没有其他人,那就允许我好好害怕一下吧。
其他人——就比如说无人机这样的人,也应当不会知道,我本质上是个很容易担惊受怕的人。
但是为了在灵能者较为活跃的黑色地带得以立足,身为一般人的我,绝不可以让其他人洞悉我内心的弱小。我必须让自己的口吻比其他人起来都忘记了,屁股贴着地上连连后退。
“你还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吗?”我问。
“你,你用奇怪的喷雾,把我……”她看着我的眼神像是在看性犯罪者,说到后面,她还连忙检查起了自己的衣衫是否不整。
“我是说,了起来,盯着我的面孔看,好像是要把我这张虚假的面孔记住,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叫海伦,谢谢你救了我。请问我该怎么报答你?”
我对她的报答不感兴趣,也不顾她的挽留,直接离开了这里。
*
我回到了二区,在那座离家两公里半的公园中去掉了易容,然后戴上眼罩,起来,把文件放进档案袋里,一边走向玄关,一边说道:“那我先出门了。”
“出门?”我问,“你要去哪里?”
“公安局。”他一板一眼地说。
“这个点还要工作?”我有些疑惑,“那你刚才回来是做什么?”
“看你。”他说,“我放心不下你一个人,所以抽空回来看看。其实我也是刚刚回来,既然你也到家了,那我就先回局里了。”
“我不是说了,我一个人也不要紧吗?”
“我知道,但如果不是我一直在局里工作,很少关心你和小吉,或许你也不会出那种事故。”他说完以后,闭上嘴巴,默默地看了一眼我的手脚,眼睑隐约动了动。那眼神像是在大夏天故意盯着烈日看,还要强迫自己不把双眼眯起来似的。
也不等我的回话,他转身推门而出,离开了。
我走到窗户前,看着他驾驶着汽车,渐行渐远。
然后拿出了“工作手机”,拨打亚当的号码。
亚当很快就接通了,他的第一句话是:“你杀掉羊皮杀手了吗?”
“如果你接下来还在话里设套,你就无法从我这里得知任何事情。”我毫不客气地说。
“我很抱歉,但我想说的是,如果你正在追杀他的路上,那么我希望你能暂缓此事。”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