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虽轻,却也撇开鼓簧丝竹,传入座下众人耳里。孟柯人蓦地从座上蹭起,把案上碗碟碰洒大半,身子摇摇坠坠,径直出了角门。
席上众人不知因由,都面面相觑。马兰勒只以为孟柯人心高气傲,瞧不上自家王姬,顿觉脸上无光。便有那久惯牢成的来打圆场,道太子酒醉意蒙,并非有心之失。满堂盈盈沸沸、众声交杂,不多时又是载欢载笑,添新酒重开宴。
第五十九章
宴上人多口杂,吐息也浑浊,万红庵胸中憋闷,始终觉着有一口气堰塞其中,不得纾解。枯熬半宿,实在憋不住也,才向孟谌请辞。孟谌见他脸色实不甚明朗,便召来轿辇,吩咐送他回轩歇息。
行止半途,腹中酸水翻涌上来,万红庵赶忙叫停了轿辇,按着肚子往一旁的游鱼池边去吐。三口两口,甚么玉醪琼浆,都被兜底倒了个干净。倾吐完正愁没的揩拭,一张锦帕却从侧方递来。万红庵不疑有他,只当是抬轿侍从,便接过将嘴角抹净,怎料那人贴身过来,伸出手替他捶胸揉腹。
万红庵三两下挣开,见来人酒气醺醺、青眼赭面,却不正是先自酒宴上离席的孟柯人。但看他一步三跌,又凑近来,眼中只把人痴痴望着。万红庵心内惶惶,无端生一阵绞痛,竟扭头逃开。
他一路颠乱跑着,孟柯人也一路颠乱追着,二人先后至一拱檐廊桥。万红庵手扶桥沿,眼看孟柯人撵了上来,作势要往下跳。
孟柯人心中发苦,急得喊道:“你躲我作甚!”
万红庵反问:“你追我作甚?”
孟柯人见他十二万分的提防,身子扒着阑干不肯放开,眼神便黯了许多,冷笑道:“我哪里是追你,我正恨下头这一双泥管子贱的哩!明知人家不待见,仍巴巴往人屁股后头撵,是嫌冷风冷语吃得不多,还要大吃几斤!”说着竟把佩剑取下,拿剑鞘直往腿上抽去。
万红庵不忍看他疯癫,红着眼道:“可不是贱么,说了我俩一清二白,何苦还要来攀牵连?”
孟柯人听见这话,腿也不抽了,直接将剑抛下,一径朝万红庵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