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怀念其实也不可能。

毕竟是住了两年的地方,公寓有两个卧室,因为他们之间的复杂关系,往往平时分开睡,而当有客人来访时,伪造成两人一起住在主卧的假象。轰焦冻睡在主卧,绿谷出久一般是住在次卧的,那是一个装修干净的房间,床头的花瓶里插着简单大方的永生花,花瓶旁是他上礼拜还没看完的书。把书收起来的那一刻绿谷出久有些恍惚,两年的时光历历在目。

他确定安德瓦曾经怀疑过他们,在他搬进来第一天所见的介绍人是这一栋公寓楼的管家,而那个总是假笑的管家,确实是安德瓦插在他们住所附近的眼线。怀疑他们再正常不过,绿谷出久很能理解,谁都无法相信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突然和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大学同学结婚,只要稍微费点心思,就能查到自己被轰焦冻动关系转了病房的母亲。

他相信安德瓦心里早就有猜想,要不然也不会在他们身边插人。管家心思缜密,而他们也确实留了心眼。在他们搬入公寓一个月左右,某天早上管家敲他们家的门,说整栋楼的供水系统出了问题,要紧急进来检查。那是确实是一个猝不及防的早晨,早上六点,开门前的仓促应付不可能瞒过精明的管家,但在之前妥善的防备之下,他们还是混了过去,管家开门时看见的是头发乱翘、只穿着内裤、睡眼惺忪的轰焦冻,而当他走向主卧的卧室时,能看见光裸着上半身的绿谷出久蜷缩在被子里,两个枕头都是凹陷的,轰焦冻过去安抚他让他继续睡,有着蓬松头发的男孩在被子里拱了拱,把脑袋靠在恋人的手臂上。

那一刻绿谷出久的心跳得飞快,其中一个理由是十秒前他刚刚叠完次卧的被子,用赛跑的速度冲到主卧轰焦冻的床上,另一个理由是他实在不是什么演技高超的人,太过紧张让他攀着轰焦冻的手臂都在微微颤抖,心跳剧烈,亲昵的行为下是害怕被戳穿的恐慌。

而那一刻,被子下轰焦冻握了握他的手。

像是鼓励,也像是安慰。

“这些你丢了吧。”绿谷出久有些苦恼地说,“要是你觉得麻烦的话,一会我装个垃圾袋,走的时候拿出去丢了?”

“我处理吧。”轰焦冻说。

他点头,觉得有些内疚。

两年,一个人能在一个固定的空间里留下无数的生活痕迹,牙刷,杯子,毛巾等等。行李箱被书籍、衣物、以及他随身珍藏的乱七八糟的英雄手办占满,没有余地留给零零碎碎的生活用品。他和轰焦冻的杯子与牙刷还并排放在洗漱台上,毛巾挂在老位置,情侣配色耀武扬威。对着它们苦恼地发呆时,他想起他们一起度过的、算得上是日常的那些日子,叹了口气。

轰焦冻确实是个性格很好的人,在惊人的家世之下,平易近人到让人觉得吃惊。曾经他以为对方至少会有一定的少爷脾气,甚至已经做好了做他两年保姆的准备,但实际却恰恰相反。

轰焦冻脾气好,不懒散,两人都在家的时候甚至还会协力做做家事。轰焦冻晒衣服的时候不慎脱了手,那件衬衫哗啦啦被风吹着,吹出阳台,飘到绿化带的树杈上。两人用晾衣杆勾了半天都没能勾到,轰焦冻表情苦恼,绿谷出久丢了晾衣杆,忍不住笑出声,春风里衬衫系在枝头,就像树杈上开出的一朵白花。

“那,我先走了。”他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

轰焦冻并没有变,虽然眉目更成熟,但他的目光就像两年前那样。他站在玄关处看着他,异色的漂亮瞳孔像月色下平静的海。

轰焦冻绅士地替他打开门,转动门把的手指修长好看。轰焦冻帮他把行李箱拖出去。绿谷出久站在电梯口,这一刻他有实感这也许是他与轰焦冻的最后一面,离婚证还有新鲜的油墨味,往后他们俩的生活会像两条无干系的平行线,各自延伸,再不相交。

“谢谢你这两年的照顾。”他对轰焦冻鞠了一躬。

“也谢谢你。”轰焦冻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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