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为了钱,卖掉了卵子,但她总会是一个好人吧?她只是缺钱。或者,容舜偶尔也会幻想,更好一点的想法是,她是个伟大的志愿者,她是捐卵不是卖卵,她是为了帮助不孕的可怜女人。
人总会思索自己的来处,想知道父亲是怎样的,母亲是怎样的,并将他们伟大和神话。
容舜的妄想总是在破灭。
他崇拜深爱了二十年的母亲,不是亲生母亲。
他不惜一切也想为其复仇的生父,根本不在乎他的存在。
现在,他的人生迎来了更狗血的一次摧残,他生物学上的母亲之所以会捐出那颗卵子,也是针对他的一场阴谋。
父血功利,母血功利,我的存在究竟是为了什么?我的出生不被任何人祝福。
“你很讨厌这身皮囊。”谢茂突然说。
容舜刚刚抬头,发现自己的视线变得很狭窄,位置也发生了变化。
他竟然蜷缩在一个很小的地方,好像是茶桌上。谢茂将他拿在手里,让他看了看单人沙发上……那是我的身体?我不在我的身体里了?!
下一秒,谢茂的脸庞在他眼前放大,他被谢茂托在手心里,看着谢茂长睫轻轻刷开。
不得不承认吧,这么近距离看先生……有点不敢喘气。容舜居然还有心思想,老师每天在先生怀里醒来,看着先生这么近的脸庞……难怪先生说什么,老师都点头说好。这谁能顶得住啊?
“皮囊对修士而言很紧要,也是最不紧要的东西。天地生我,父母育我,常人束缚其中,曰三纲五常,修士是不在乎这个的。一旦脱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血不是血,肉不是肉,皮囊又算什么?”谢茂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一甩。
容舜只觉得眼前一花,视线又发生了变化。
这回他没有被谢茂捧在手心了,而是贴在墙上……他用一种很难形容的方式回头,也许不是回头,而是直接往后看,总而言之,他顺利地看见了背面的一切。
背面是什么?背面是极好的视野,庭院中灯光深深浅浅,有草木在风中婆娑摇曳。
他从茶杯变成了窗玻璃。
玻璃没有血管,没有肌肉,玻璃不会呼吸,玻璃也没有焦虑的情绪。
曾经让容舜无比厌恶的父血、母血,一瞬间都消失了。
可是,容舜并没有消失。
他是如此直观且明白地领悟到,原来,父母血脉根本不能束缚住自己。他一直都是独立自由的。
谢茂耐着性子让容舜在玻璃上趴了快十分钟,皮囊的呼吸渐渐地沉了,他才重新招手。坐在沙发上的容舜一个激灵,睁开眼时,只觉得五感六识都重新鲜活了起来,心脏噗噗泵出鲜血,血脉突突跃动。
这曾经让容舜无比厌恶的感觉,此时就如同天籁,赋予了生命新鲜的意义。
谢茂原本含笑。
天边传来一丝紧张的雷炁,谢茂顿时笑不出来了,卧槽?!
衣飞石就在同层邻间,五秒之内推门而入,愕然道:“怎么有雷……”劫?
容舜要突破了。
虽然他一直不入门,一直学不会,可是,他修炼真的很刻苦。
而且,他的师父、师叔,他的养母,三巨头对他都太过宠爱,各种好的贵的珍惜的,能吃的能用的……有条件要给他用,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给他用。在积累上,容舜半点都没落下。
现在猛地被谢茂捅破了那一层窗户纸,容舜入悟破关,瞬间就要突破历劫。
“你怎么看?”谢茂手里扣着一只碧玉盅。
倘若容舜扛不住雷劫,他这只碧玉盅马上就能扣在容舜头上,帮他挡住劈下的劫雷。
然而,雷劫并不全是坏事。精纯的雷炁能捶去历劫者身上的邪魅与魔气,使历劫者的身躯无限趋于完美,若是能抗得过雷劫,那是最好的一次洗礼,甚至可以当作天道赐予的礼物。
谢茂觉得可以让容舜试一试,又怕容舜招架不住。他这个大徒弟一直都是王语嫣,没有实战经验!
衣飞石冷静地说:“我看可以试试。我看着呢。”
有了衣飞石背书,谢茂实际上也觉得容舜可以试试,于是,飞起一脚,将容舜踹出窗去!
……
宿贞不在家,童画和昆仑也感觉到不妥,正从对面小楼出来。
恰好看见谢茂开大脚,把容舜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