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只持续了大约三秒钟。
罡风来又去,现场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伽罗真人还保持着上前急欲说话的姿势。
子午扣器灵再度显身,不屑地说:“如今的小辈儿看不懂眼色。阿九信你还是信我?我说这样,你说不是这样,真以为阿九会听么?”
伽罗真人已经失去了生机,眼瞳之中再没有光泽。
安玉霖在谢茂跟前跪得再老实,陨落之前,他也是横行霸道数千年的九圣君。轻描淡写弄死了伽罗真人,他看了旁边脸色苍白的妙物山庄众弟子一眼,吩咐道:“解了吧。”
人死魂消,归真骨血别浪费了。
得了他的吩咐,伽罗真人的几个嫡传徒弟走出来,先跪地拜了拜师父的遗蜕,开始了分取遗蜕的全过程。就和当初分切黄梨真人一样,先放血剥皮,再取肉切骨,半点都不浪费。
谢茂替衣飞石顺气的手停了停。
衣飞石以为他要发作了,哪晓得谢茂又缓缓替他揉开了一条经络,微微摇头。
自打遇见这个世界的修士以来,谢茂就没有见过善茬。从解紫唯到笃天刑、笃天野,再到眼前这一幕接着一幕。他曾经想过,或许是距离他传道的时代太久远了,一万一千年啊,这么漫长的岁月,足够沧海桑田。
直到安玉霖杀死伽罗真人,吩咐分尸取材,谢茂终于意识到,这一切和时间无关。
从根子上,它就彻底坏掉了。
安玉霖是他的亲传徒弟。安玉霖都是这副德性,其他人能好得了吗?不都跟着有样学样吗?!
“我现在就有一个问题。”谢茂和衣飞石说小话。
衣飞石又吐了几口淤血,终于舒服了些,安慰道:“您别生气。当日确实走得太仓促了一些,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把徐莲放在紫府里养着,泄露了位置,也不至于走得那么匆忙……”
“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谢茂如今已经醒过神了,当初用徐莲定位他的就是刘叙恩,反正有君上应付着,他也不想多谈。说得多了,衣飞石又要头疼。毕竟是衣飞石在未来的徒弟。
“我就特别想知道,这个……”谢茂指了指安玉霖,小声和衣飞石嘀咕,“究竟是我疏于管教自然生长成这样的,还是那个哼哼为了让我俩走情节,故意弄成这样的?”
衣飞石有这方面的常识。安玉霖这样位于世界巅峰、又曾经主导新世界重要历史进程的修士,君上也很难随意编写人设剧情,顶多是从侧面给一些引导。天任星的谢家副本可以做得跟君上的经历一模一样,走到安玉霖这边就很难了,顶多是类似,或者某几个元素、情节雷同。
但是,谢茂现在为修士失去人伦、完全黑社会化的情况大为失望,他就不想告诉谢茂这一点。
与其让谢茂觉得是他当初未尽引导之责,才让修真界道德沦丧,不如……
委屈君上背一次锅吧。
衣飞石没吭声,谢茂也没在意这一点:“算了,他现在装死不出来,还不得我收拾烂摊子。”
伽罗真人的弟子们在取归真骨血,妙物山庄的长老眼瞅着黄梨真人还有一半尸骨敞着,就这么丢了实在心疼,鼓起勇气上前向安玉霖请示,可否让黄梨真人的弟子一并上前分取遗蜕?
子午扣又给安玉霖指指点点,说黄梨真人有几个坏徒弟,还有几个不错的云云……
于是,蒋雯也带着师弟妹们,上前把黄梨真人给分了。
一个伽罗真人,一个黄梨真人,争锋相对几百年,一夕之间都陨落归真。妙物山庄的弟子感慨万千,负责分取遗蜕的弟子们皆埋头不语。长老们目光闪烁,露出贪婪的光芒。虽说归真骨血大部分都会分给嫡传弟子,可是,宗门也要收缴一部分。交给宗门的那部分,可不就归长老率先挑选么?
谢茂给衣飞石理顺了气脉,被这大型屠宰现场刺得脑门儿都疼,招来安玉霖,问道:“这年月收徒弟挺危险。”
安玉霖心想您算后账可不慢!连忙跪下:“弟子死罪。”
他虽知道感恩,不肯和谢茂翻脸交手,也没打算真的当个死徒弟。
既然知道衣飞石对自己抱有善意,给谢茂磕头之后,他立马就掉头朝着衣飞石去了:“师叔,弟子知错了,万不该鲁莽行事伤了您,求您责罚!”
衣飞石对着谢茂极近温顺下气,对旁人就冷一截,这会儿披上外套,对安玉霖的求饶一言不发。
“他日我有不忍言之事,这一身骨头就归你了?”谢茂问。
安玉霖愣了愣,这才发现谢茂问的不是他打伤衣飞石的罪过,是另外一件事。
“老师世外之人,神仙之躯,与天地同寿……”安玉霖本能地避开了这个问题。
“你且想想。”谢茂打断他的话,“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老……”
安玉霖一句话没说完,只觉得眼前风光倏地变幻,原本风和日丽的景色都没了。
面前是石墙,背后是石墙,头顶是石墙,脚下也是石墙。
四面八方,全是石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