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茂在郄谷察对面坐下,焦急地等了近十分钟,郄谷察依然没什么异样。
“他还有别的皮囊”谢茂猛地一拍桌,刷地削落郄谷察一绺短发,转身便走。
解紫唯一头雾水,远远地听见谢茂吩咐“把人看好,有异动立刻通知我。”
直到谢茂走得远了,郄谷察才冷笑“这道符要贴多久”
解紫唯想了想,用夹子把那道符别在郄谷察鬓边,说“你就忍忍吧,也不耽误吃饭。我估摸着是那道魂魄现世了,祖圣找他呢。你也别总这么愤怒,一个皮囊能盛得下几条魂魄他来了你就得没,大老板这也是保护你。”
“我乐意把皮囊给他,你管得着吗”郄谷察冷笑。
不过,这一边发脾气一边低头吃饭,明显已经接受了解紫唯的说辞,不过是嘴硬不承认。
过了一会儿,郄谷察又问“他削我头发,是不是想做法寻找其他皮囊”
“我给你念定魂咒吧。”解紫唯又开始咕噜。
衣飞石只剩一条圣魂下了鬼府,附近的阴魂鬼差都下意识地被吸引过来,一时鬼影重重。
这情况稍微有些棘手,衣飞石未及考虑对策,一件斗篷朝他飞来,他想也不想就披在了身上。
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须知道修士法宝千奇百怪,一个习惯战斗的修士,任何未知的东西朝自己掷来第一反应都是戒备,谁知道这件斗篷上身会不会把自己束缚住、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呢
斗篷上身的瞬间,衣飞石自己都震惊了。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伸手接住,直接披上身。
所幸这件斗篷不是攻击束缚他的道具,刚刚披上身,他浑身溢出的圣魂气息就被遮掩,汹涌围来的阴魂鬼差就像是失去了目标的野兽,纷纷露出诧异不解的表情,很快散了去。
衣飞石低头察看,这件斗篷是素白棉纱织成,看不见任何符文祭炼的痕迹。提起来摸了一下,才发现斗篷乃是两面夹制,或许夹层里另有玄机
不过,是谁这么恰好地给他准备了这么一件斗篷
正疑惑时,黑暗处缓缓走出一道提灯的身影,眉目清秀,面无血色。
“徐莲”衣飞石早就认定是徐莲背后捣鬼,可他也从未想过真的能看见徐莲。
“师父。”徐莲虚弱地唤了一声,“此地不安全。您先随我来。”
这一句“师父”刺入衣飞石耳朵,唤醒了衣飞石所有的记忆。打从天后宫撕开时空裂缝起,在衣飞石耳边呼唤“师父”的就是徐莲当初总认为徐莲剖身已死,活下来的惟有刘叙恩,就认定了在时空裂缝中呼唤师父的徒弟是刘叙恩从头到尾,都是徐莲。
徐莲唤他离开,衣飞石也未迟疑,紧跟着徐莲的脚步走入了黑暗之中。
眼前的一切越来越黑,衣飞石目不能视物,只能凭着触觉与灵识判断身处的环境。黑暗中,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扶住他,徐莲虚弱的声音近在咫尺“师父,这边。”
这确实是自己的徒弟。
不管是在哪一种混乱的记忆里,徐莲都是这样细致温柔,带了两分对恩师的孺慕崇拜。
就这么一晃神,衣飞石就被带出了黑暗,眼前豁然开朗。
让他意外的是,这是一片被烟水笼罩的世界,四处都有烟水浮沉,天光明亮却暧昧,四野景色一片楚楚妩媚,就像是梦境中一样不切实际。他们身处的地方却不是野外,而是一座宫殿的高台,地上铺着整洁明亮的玉石,飞檐廊柱俱是漂亮的水晶。
周围几个只剩下白骨的傀儡穿戴着铠甲,嘎吱嘎吱地迎上来,扶住了气喘吁吁的徐莲。
徐莲非常虚弱。
衣飞石皱眉看着他,他就像是零件拼成的积木,白骨傀儡扶住了身体与胳膊,未被扶住的另外半截身体就脱了钩,白骨傀儡只得赶紧将他扶起来,让零碎的身体重新拼接上才变得正常。
“你的身体”衣飞石犹豫了片刻,才说出极其心痛的四个字,“剖身做祭”
徐莲只是苍白的笑了笑,已经喘匀了这口气,说“师父,里边坐吧。”他将这片巍峨漂亮的水晶宫看了一眼,不无遗憾地说,“只剩我们啦。”
顿时就有三点金光从衣飞石身上飞出,分别落入徐莲的紫府、膻中、玄池。
徐莲原本毫无血色的脸色霎时间就变得红润了许多,惊讶之余还有些焦急“圣魂精粹养之不易,您也剩得不多了,岂能再赐予弟子师父,求您快收回去”
衣飞石的手轻轻覆在身披的斗篷上,说“这里边夹着你的皮吧”
徐莲就不说话了。
“你为我剖身,剥皮,我不过给你一点圣魂,不值得什么。”
衣飞石朝着宫殿拾级而上,听着徐莲跟随在身边,他又问,“我没记错吧那日我神魂重创陷入昏迷,你护着我逃出谢神府,剥下背上最大的一张皮覆在我身上,掩去了我的行踪,你就带着血气朝庐江跑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徐莲呐呐地说“是弟子学艺不精。若是将师父教授的敛息诀学好了,也不至于出此下策。那日是吃了些苦头,也是弟子自找,与师父无关。”
二人很快就走到了水晶宫的正殿门前,那是一座古老的宫殿,衣飞石的记忆里也不存在。
或者说,他没有真正见过。只听过这座宫殿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