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谢洛觉得脊背发寒,眼前的姐姐变得那样陌生。
“是的,大哥。衣长安大哥。”谢娴握住他的手,低声道,“洛儿,事已至此,你下不了船了。”
谢洛狠狠摔开她的手,“你知道我从来不想那个位置。”
“我们能下船。你下不了。”
“——你就是这条船。”
“洛儿,你要好好想明白,不要让我们心寒,不要让我们都弃你而去。”
她在背后冷冷地说:“你不会希望有那一天的。”
※
从长公主府出来之后,谢洛只觉得遍体生寒。
他带着几车礼物大肆宣扬着从襄国公府又到长公主府,满以为自己能够从皇帝给的圈套里脱困而出,一直到到他见了谢娴之后,才发现自己烦恼、纠结的一切,都实在太轻描淡写了。
被皇帝所憎恶算什么?被襄国公厌恶算什么?
案子审不好,被皇帝申斥冷落,甚至削爵罚俸圈禁,又算得了什么?
和他姐姐、二哥与衣家那个倒霉催的长安大哥谋划的事情相比,他苦恼的事情都太儿戏了。
谢娴话里透出的一切都太可怕了。如谢娴所说,一旦皇孙长大,不必十五六岁,只要七八岁上站住了,进学开蒙看得出贤愚,下一任储君大约就能定下来了。所以谢娴他们那么着急地想要展开夺嫡之争,先收拾谢泽,再拿谢沃扫尾。
可皇帝还如此年轻。正当壮年!——若要等皇帝山陵崩,起码还有十五、二十年。
若是运气不好,皇帝与文帝一样长寿,再等上三十年也不稀奇。
他们肯定还有别的计划。
谢洛坐在马车上,仲春傍晚的风已经不那么凉了,谢洛却仍是觉得手脚冰凉。
他从小就聪明,从不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也很怕死怕事,凡事半点儿都不愿出头。他知道皇帝今夜会宿在襄国公府,他若是拍门去告密……
不,没有证据。
谢娴是襄国公嗣子媳妇,他呢?他是那个涉嫌攻讦皇四子的孝烈皇帝嗣子。
皇帝会相信谁?
襄国公会准许他活着见到皇帝吗?
谢洛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纯王府,胡乱吃了两口饭,坐在书房里发呆想辙。
就在他左思右想都没有可信任的渠道时,窗门突然被人笃笃笃地敲了敲。
“谁……”谢洛本想发作,突然想起,谁敢在他脾气不好的时候獗咔盟的窗?
谢娴不可能杀他灭口。他的存在太重要了。
谢洛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却仍是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把匕首,走近窗户,倏地拉开。
门口站着一个女子,笑容可掬,身上穿着纯王府婢女的褐衫灰裙。
“听事司缉事百户袁十十,奉命来拜。”她的手里,赫然是一块听事司的铜铸腰牌。
作者有话要说:
谢洛:我马上就把他们出卖了!毫不犹豫!
第185章振衣飞石(185)
仲春风光渐好,回太极殿的途中,谢茂没有乘坐御辇,一路沿着西御道散步到了鱼跃池。
昨儿皇帝还在襄国公府,今日回宫就赶上朝会,散了朝又去文华殿待了半下午,龙幼株守了很长时间才找到皇帝稍微闲暇时,即刻上前回禀纯王府之事。
“谢娴?”谢茂将鱼食撒在池中,看着鱼群一涌而上,“谢洛说,和衣长宁无涉,是谢娴?”
龙幼株哪里想到皇帝关心的居然是这么个细节。不管图谋不轨的是谢娴还是衣长宁,这俩人是夫妻关系,一个犯了事,另一个难道还能顺利脱身?
“据属下所报,纯王曾刻意提及,他与真熙郡主私下谈话时,真熙郡主请衣校尉去看纯王送进府的那株珊瑚树,衣校尉并不在场。”若是换了个地方,龙幼株就敢说据咱们自己调查,这件事是不是真的,纯王是否撒了谎——偏偏那地方是长公主府。
皇帝登基二十年了,听事司也已经成了枝叶繁茂的实权衙门,然而,有衣尚予坐镇的长公主府依然是听事司耳目进不去的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