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飞石扶她在沙发上坐下,单膝点地蹲下,轻声问道:“您生气了?”
“没有。”宿贞脑子里一团乱麻,抽出其中头绪,说,“我来告诉你们,海神印的事大致已经处理好了,再过几天就能回国。到时候,你找齐秋娴办完手续,签个字,就能把海神印领回来了。”
她说完起身,匆匆忙忙出门。
衣飞石跟了两步,就看见容舜追了出去。
“要不,不订婚了?”谢茂看着衣飞石怏怏的神色,故意说。
衣飞石既不喜欢穿着胖墩墩的礼服,也不喜欢这硕大夸张的订婚戒指。他还几度想过,为什么不能推迟十天半个月再订婚?然而,想归想,让他放弃今晚的仪式?谢茂能同意,他也不愿同意。
“我与先生总要在一起的。她今日不高兴,以后也不会高兴。”衣飞石看了看手上的戒指。
“这么想和我订婚?”谢茂低笑。
“想。”
衣飞石坦诚自己的想法,退后一步,大方地跪在落日照耀之下,“谢先生准许我与您订婚。”
在谢茂的印象中,通常都是主动追求的那一方跪在对方面前,说出求婚的甜话。他自然不会跪着求衣飞石,问一句结不结婚,衣飞石答应了,他觉得求婚就结束了。——那种夕阳下,捧着花,向对方屈膝恳求的“浪漫”,他理解不了。
……现在他好像能理解了。
深爱了几辈子的恋人,认认真真地跪在自己面前,满脸虔诚地望着自己,说着期盼婚配的词句,夕阳的余晖照耀在他的脸上,就像是金子一般璀璨夺目——谢茂的心,被狠狠地戳中了。
衣飞石说,想和他订婚。
衣飞石说,谢谢他准许订婚。
衣飞石就那么认真地跪在他的面前,感激他给予的婚姻。
他想要的东西,对衣飞石而言,是同样的珍贵。他们一样珍爱这段感情,想要更进一步。
在这段感情中,衣飞石一直很被动。衣飞石能做的就是不断地付出自己,从不敢去奢望谢茂不肯给他的东西,想得多了,人就会欲求不满,就会心生怨念。
衣飞石不会让自己的yù_wàng毁了这段感情,所以,和谢茂在一起时,他从不想其他。
当谢茂决定给予他时,他就会干净利索地伸手接住,并赞叹感谢,珍而重之。
谢茂一直认为自己给衣飞石的足够多了,现在,他突然意识到,也许还不够。因为,他的爱人,只会付出,不会索取。哪怕他给得再少,衣飞石也不会抗议不满,更不会转身离去。
谢茂握住衣飞石的手,在他手背上那枚夸张的订婚戒指上亲吻数次,柔声说:“我也谢谢小衣。”
“——谢谢你,准许和我订婚。”
那一日,彼此恳求,感激携手。
谢谢你,和我订婚。
※
“妈妈……”容舜追着宿贞回到了楼下。
宿贞在客厅沙发上坐下,不甚熟练地点了一根烟,烟从嘴里进去,再从嘴里出来。
她不会吸烟。
“出去。”宿贞这时候不想应付任何人。
容舜不敢招惹她,两次回头之后,终究还是走了出去。
在拉上房门的瞬间,他看见宿贞对着窗户睁大眼睛,眼角依然有无助羞愤的泪水淌落。
※
临近下午六点时,余总监送来两套刚修改完成的纯白色礼服。
谢茂带着两套礼服进了随身空间,在工坊用特殊植物染料快速染色固色,拿出来时,就是极其饱满雍容的正红色。这种颜色大部分人都镇压不住,穿着显得浮。——谢茂衣飞石显然不属于那大部分人。
前来参加订婚仪式的,大多是容氏财团的工作人员,以及当地兄弟单位的职工。
谢茂要求开流水席,让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随便来吃饭,这是在谢朝养成的习惯。通常大户人家摆宴做喜事,都是布施赈济穷人的时候,不止摆流水席任人吃喝,走时还给捎上一包米几颗糖,得了赈济的穷人就会没口子地对主家说吉祥话,皆大欢喜。
然而,这在本地行不通。不是当地没有穷人,穷人非常多。只是当地风俗保守,男人和男人相恋绝不可能得到祝福。请吃饭再挨骂的事,做了挺膈应人,最害怕的,还是当地人会借此掀桌子捣乱抢劫。
容舜仔细封锁了订婚的消息,安排了好几个防止本地保守势力前来捣乱的预案。不止如此,他还紧急抽调容氏财团在当地的武装力量来守场子,现在四面八方都有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私人武装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