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往日君上要审铠铠,衣飞石直接就把人拎出来了,现在情况不一样,衣飞石不可能让铠铠在谢茂跟前受审。一旦审出真话来,谢茂穿越谢朝重生几次所受的苦便前功尽弃。
“先生,我对它下过命令,它此刻能说的话没一句是真的。您若要审,我来应讯。”衣飞石护住身后的铠铠,低声向谢茂赔罪。
衣飞石说的都是真心话,架不住谢茂心头有气。
前不久谢茂才说铠铠嘴里没一句真话,衣飞石就真情实感地向他承认,说铠铠能说的话没一句是真的——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叫板讽刺。你刚才不是说他说的都是谎话吗?谎话你也听?你还回来非要听谎话是不是有病?
谢茂脸有点青,低声问道:“衣飞石,你是真要和我干仗?”
“……先生又疑心我恃力骄纵了。”衣飞石双手交叠于身前,掌心遮掩,缓缓从手底下抽出一把短剑。
白玉为刃,绿宝为鞘,剑柄以翡翠雕琢而成。
玉翡剑。
他将剑柄投于谢茂手边,扶住谢茂手掌相助持剑,另一只手则缓缓将剑鞘脱落。
脱出剑鞘的同时,他将掌心在剑刃上轻轻擦过,一道绝细的伤痕倏地于手心裂开,鲜血就像是下雨天从屋檐上洒落的积水,牵着线滴滴答答落在地毯上。——自从封印解除之后,衣飞石身上的伤口都愈合得极快,这一道被玉翡剑划破的伤口则不一样,它似乎失去了快速愈合的能力。
“先生要杀我易如反掌。”衣飞石低声说。
谢茂看着他不住滴血的手掌,一言不发。你是不是以为我肯定会心疼?我不心疼。一点、一点都不心疼。
衣飞石并未看他的脸色,一直低着头,说完那句话便伏首谢罪,自承失礼之后,将身上所穿的家居服套头衫脱了下来。他将左肩左臂都晾在谢茂眼前,轻声说:“先生问我吧。”
拿出玉翡剑,摆出这样的姿势,要谢茂问讯。怎么问?嘴上问不出来的事,就用剑刃问。
当然,衣飞石依然不会回答。
他只是用这种方式告诉谢茂,不管你怎么问,我都不会说。但是,我很对不起你,体罚我出气吧。
谢茂看着白玉刃上点滴不曾残留的鲜血,突然失笑。
放在心尖子上呵护了半辈子的人,打一巴掌都要懊悔一辈子,就到了今天的地步,兵刃相见。
他轻轻用手拍打衣飞石的脸颊,声音带笑,低不可闻:“吃定我了。”
“先生……”
“我不问了。衣飞石,我今日给你写一个‘服’字。你如此对我,”谢茂眼角微微泛红,声息渐低,却极其清晰,“是我的错。”
谢茂很喜欢替衣飞石背锅。任何衣飞石理亏的事,他总会东拉西扯到自己身上,从不许衣飞石背负太多。
今日这句“我的错”却和从前任何一句“我的错”都不同。他再不是为了替衣飞石开解脱罪,而是真正觉得自己错了。——我以为你很爱我,其实,我想错了。
衣飞石不知何故心底一慌,连手上还滴滴答答淌血都忘了,仓惶拉住谢茂袖子:“君上……”
谢茂低头握住他的手,看着他手心里长长的一道细刀口,试着用愈合术催生,并未收到效果。他便掏出干净的纱布捂住衣飞石的手心,说道:“你必然有办法,快止了血。”
“要君上亲亲才能止血!”铠铠躲在衣飞石背后,闻言探出个脑袋支招。
第425章乡村天王(184)
“并无此事。”衣飞石连忙否认。
谢茂看着他背后缩着脑袋的白衣小童,铠铠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给君上看。”
衣飞石很想把铠铠拆成零件,然而,因为阻止铠铠说话,谢茂已经发过一次飙了,他只侧目多看了铠铠一眼。——出乎意料的是,一向还算听话的铠铠并不在乎他的想法,目光都关注在谢茂身上。
谢茂拿出太一镜,铠铠立刻从衣飞石背后爬出来,手指头在太阳穴里戳了戳,戳出一道银丝。
太一镜瞬间勾起银丝,在镜面中重现铠铠记忆中的景象。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春天,青石山涧,有桃花满溪。】
【一袭山居素服的谢茂挽起袖子,露出肌肉精悍的小臂,脑袋就枕在这双赤裸的手臂上,懒洋洋地歪在被艳阳晒得温暖舒适的大青石上,翘着脚,似乎在享受春日的惬意,又似乎在欣赏眼前的美景。】
【那时候的衣飞石看上去很年轻,脸上带着天真与稚气,腰背挺直如剑,双手捏起剑诀。】
【玉翡剑宛如一道长虹,在剑诀的指引下,照着衣飞石的心意肆意流转。】
【衣飞石在炼剑。】
【风吹过,桃花簌簌而下。】
【刚刚开始祭炼玉翡剑的衣飞石在漫天桃花的飞舞中略显紧张。——并非由他亲自炼制的玉翡剑很傲娇,在空中肆意飞舞,并不绝对服从他的命令。他努力想要做到谢茂所示范的效果,欲速不达,玉翡剑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