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把他当作黑社会来对付,未免太轻敌。”谢茂说。
谢彪身上能够压榨的消息已经差不多了,衣飞石正要收起摄灵图册,谢茂问道:“谢南堂还有妻子儿女在美国吗?问问谢彪,他怎么处理的?”
借由翻译固件,在场所有人都听懂了谢彪的回答,不需要任何再翻译。
谢彪说,他出发前带人堵了谢南堂的家,把谢南堂的妻子、四个儿女,前来探亲的岳父、岳母,全部割喉杀死,深埋在后院的草坪下。一家八口,整整齐齐,另外还陪葬了两个保姆。
衣飞石将摄灵图册合上,抬眼请示谢茂。
谢茂指尖在膝头轻敲。
其一,早在七年之前,谢润秋就知道谢南堂是特事办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其二,谢彪之所以杀死谢南堂,主要是因为谢润秋给的任务时间太紧,谢茂布置的局面太像圈套,谢彪不得已深入虎穴,突出奇招需要借用谢南堂的身份。
有以上两点,不管谢南堂是否解除静默状态、向谢茂传递示警情报,他都必死无疑。
从这一点来说,谢茂没必要为谢南堂的死亡心存亏欠。
然而,他还是很愤怒。
太嚣张了!
古有十恶不赦之罪。不道,即十恶之一。
什么叫不道呢?杀一家三个没有犯死罪的人,就是不道。
在封建社会,犯了这样重罪的人通常必死无疑,哪怕遇到新朝建立、皇帝登基、收疆千里等等大喜事,朝廷表示普天同庆,决意大赦天下,这种人也不会被赦免,照杀不误。
谢彪杀了谢南堂一家八口,连带着两个无辜的保姆。
灭人满门,惨无人道。
按照谢茂的想法,谢彪犯在他手里,必死无疑。
他犹豫的是,衣飞石好像不喜欢他这样。
不管衣飞石把情绪隐藏得多么地好,谢茂在谢朝重生几回,偷偷琢磨了衣飞石几辈子,对衣飞石实在太熟悉了。比如衣飞石有很多细微的习惯,他自己都不一定能察觉,谢茂却都了然于心。
谢茂能感觉得到,每次他对人释放出善意,衣飞石都有一种很隐晦的兴奋与喜悦。
比如,他对徐以方好,对容舜、童画好,关心白骨生肉方,关心陌生人……很多时候,谢茂做起来有口无心,不过是虚应故事,冷眼旁观的衣飞石却似动了真情。
据谢茂观察,衣飞石恢复记忆之后,对任何人的感情都很抽离,一心一意只在乎自己。
那衣飞石那么动情做什么?
谢茂因谢南堂的遭遇发脾气的时候,衣飞石居然高兴得轻轻地握住了拳头。
就如他们这样朝夕相处、常常出窍双修的道侣,彼此之间有一种很玄妙的感应,可以理解为气场。只要二人离得稍近一点,衣飞石情绪波动的时候就很容易会感染到谢茂。这种感觉绝不会出错。
如此种种观察判断让谢茂很疑惑。
难道在那些我未知的记忆里,我是个很没有同理心,脾气暴戾,从不体恤他人的大渣男?现在我稍微做出一点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小衣就高兴成这样。
小衣的那个“君上”到底是有多坏?
很短暂的考虑之后,谢茂停下敲击膝头的动作,“处置了吧。”
他的手心向下覆盖。
这是一个杀戮的手势,绝无任何歧义。
不管衣飞石希望谢茂成为怎样的人,谢茂行事只凭本心。
就算他今天能为了衣飞石变得“圣父”,明天呢?以后呢?一辈子装圣父?最重要的是,谢茂冷眼瞧着衣飞石的样子……你自己也杀伐果断从来不圣父啊,凭什么就要朕拿圣父剧本?
白骨笔在衣飞石指尖滴溜溜打转,一滴血墨飞出,落在谢彪生魂之上——
原本因逼供变得浓雾模样的生魂,此时就像是遇见水的,刹那间就消失不见了。
连一声惨叫都没有留下。
谢彪的肉身原本还维持着脉搏与呼吸,生魂消失的瞬间,他悄无声息地断了气。
这份儿心狠手辣把常燕飞都镇住了。杀人不过头点地,阳间事阳间了。谢彪就算罪行累累,判了死刑也就是了,一个人你总不能枪毙他两回吧?这是阳世的道理。
抓住了直接审魂,一支白骨笔就把人魂魄一笔勾销,从此消失于天地间,再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