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大人轻叹了口气,想将滚得一身泥灰,涕泪纵横的将军扶起,这一把,没扶动,黑甲将军忙伸过手来,将朱将军整坨拎起,让他站直了。
“松开吧!将军巡边辛苦。”
老朱颤着腿,战战兢兢地好容易才站定,抖着咯咯响的牙齿,憋出半句:“……不辛苦。”
“诶!赶了十几天的路,跋涉至我狄丘,如何不辛苦?将军一定要多盘桓几日,让小弟也领略一下啸虎营的威风。对了,啸虎营的诸位官兵,下官已派员请他们赴狄丘一聚,至于安成县那里,未免余下的驻兵和将领们担忧,不如大人手书一令,我让他们带上去安抚一番,也免得误会过大么,将军大人以为如何?”
还能如何?
将军大人哽咽地感激涕零:“甚好,甚好,厉校尉您,您费心了。”
厉家子太狠,实在太狠!这等听都没听说过的歹毒之药,居然如此狠毒,发作之时如此可怖,直如钢针钻脑,利刃刺骨,他是何等想不开要来招惹这赛阎王啊?!
只是如今悔之晚矣。
当日,厉校尉就让郑青郑赤拿了大人的手书,再领了抖得跟筛糠似的李师爷,在将军大人殷切叮嘱下,返回安成县,“抚慰”余下驻守的官兵们,至于壮威将军他老人家,却不过厉校尉的厚爱,多留狄丘观光几天。
七八天后,朱将军带着十几个甚是眼生的低级军官回了安成的军营,几个偏将和侥幸没死的朱家私卫也一同被放了回来。自此之后,朱将军洗心革面,极为重视军伍,对驻军上下进行了一番大清洗,淘汰老弱,任他们自行谋生,另招新兵日日c,ao训,极为严格
奇怪的是这一番大动作竟然未激起什么大的动荡,被汰撤的老兵都拿了一笔丰厚的补偿,想另谋生路的大多往狄丘而去,听说那里缺少劳工,待遇也好。听谁说的,这个那个,前啸虎营莫名其妙汰撒了好多老兵,时不时也会回安成转转,据说拉回一个劳力记五工分呢!
安成县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征兵,驻兵三千之额在半年之内补足,朱将军竟然半个空额也未吃,简直让熟知他x_i,ng子的人惊掉了下巴,询问起来,朱将军总是有气无力地言必称“保家卫国乃军人之职”!
新兵分设两营,一曰啸虎,一曰布武,总教官姓郑,郑姓两兄弟领着一班纪律甚严的军官训了半年,将这两营兵初初练成,而后又与当时已威名初显的狄丘黑甲军“友谊”交流,试训一番,彼此又交流了许多中低级军官,选拔了一批听命能干之人。
渐渐的,不知从何时起,两营的粮饷后勤都开始由狄丘负责,军官选拔任命也由狄丘的仲校官一言决之,朱将军成了厉大人所言的,名副其实的“吉祥物”,最重要的工作便是在任命上盖上自家“壮威将军”的大好印章。
安成驻军三千,军纪如铁,尽着黑甲。
在逮到肥猪将军的彼日,厉大人根本没想过暗中吞并这茬,只是见不得老朱如此糟蹋兵卒,浪费劳动力,简直该天谴!
高高兴兴捉了,呃,引了友军一千回狄丘,未等到地头,各个工地坊主都已将人员瓜分殆尽,有了这一批劳动力,大伙都能稍稍喘上口气,不再如此紧迫了。
吴油灯和老姚被分开了,他脸上伤势颇重,被归入伤兵之列,老姚则因为满手握锄头握出来的茧子,被一位管事满意地挑了去,据说仍是让他种地。
身在他人屋檐下,生死捏于人手,老姚也不敢说半个“不”字,欲言又止地望望吴油灯,还是提着裤腰被带走了。
吴油灯脸上的血已经渐渐止住,伤口虽长,所幸不太深,但铁定是破相了。
周围七八个刀盾兵懒洋洋地嘻笑着,看管他们这帮伤兵,周围伤病的兄弟们唉唉呻吟,并无人来搭理,吴油灯心里一阵阵发寒,悄悄转过身去,尽力避开刀盾兵们偶尔投来的眼光。
这些刀盾兵有多强悍狠辣,他是亲眼所见,有几个朱家私卫骑在马上欲逃,就是被这些刀盾兵劈手砍翻,肠子都花花绿绿流了一地,这些凶兵却只懊恼地直呼“亏了亏了”!
他们这些伤兵被丢在此处,无人肯要,也无人搭理,怕不是,怕不是……要尽数杀了,免得拖累?!
往日朱将军带兵“剿匪”时,嫌那被砍翻的倒霉商客麻烦,便是一刀了事。
吴油灯越想越心寒,脑袋一阵阵发懵,咬牙切齿地偷偷打望那几个刀盾兵,不知自己该不该夺刀杀出条活路来?
只是自己孤身一人,武力又不出众,对上这么多兵卒,怕是只会让自己早见阎王,哪里还有活路可逃?
“这小子,有点血x_i,ng。”有位三十许的老卒忽地对上了吴油灯的眼,呲着牙花对他笑道:“老子看到你捅的那枪了,啧!捅马有屁用,敢捅人才对么!”
刀盾兵们哄笑起来,吴油灯脑海一片空白,眼珠楞怔怔地发直,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哎哟!是医护队,医护队竟亲自来了?!”
刀盾兵们忽地激动起来,手忙脚乱地喊着:
“快,快!帮老子看看,这一身利索不?”
“嗷!血,血,快帮我擦下,青叶姐姐最爱净了。”
“滚,一把岁数了还喊青叶妹子作姐姐,你要脸不?”
吴油灯一时反应不过来,如何这些兵卒忽地都变了脸?
此时天色已暗,一弯月牙都悄悄爬上了天,两辆四lún_dà车顶着几盏灯笼,吱呀呀地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