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
这样的情景,这样的画面,是在他17岁的时候,在那样的冲突后却满心不甘的写下一篇违心的悔过书的时间。
而他现在已经32岁了。
敲打在房门上的手黝黑粗糙,骨节突出,充满了力量,绝不是他因为长期坐在办公室里而变得圆润白皙的手。
林峰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渴苦涩,肺部吸不进空气,所有的声音都被掐在喉咙眼儿里发不出来。
全身所有的力量都被抽走,只有那只不断敲打的拳头还留下些许的感觉。
r_ou_与铁板撞击在一起,传来阵阵的疼痛。
“想明白了吗?”门外飘忽的传来父亲的声音,压低的声线缓慢的吐着字,带着他向来难以抗拒的威严。
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什么?
爸,我这是在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想大吼出声,却发不出声音,急促跳动的心脏最后直接堵在了喉咙处,不上不上,他极力的挣扎,最终只传来一声撕裂的声音,“爸……”开门,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门外久久的没有传来声音,父亲想必已经走远。
他将额头抵在冰冷的铁门上,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咚咚。”门外传来两声轻响。
林峰j-i,ng神一震,大睁的眼似乎想要穿透门板看到那边的人。
“小峰,别闹了,你爸正在气头上,明天把悔过书拿出来,态度好点儿,啊。”
母亲温柔熟悉的声音让他心安,握紧的拳头抵在门上,努力的深呼吸,开口,“妈,放我出去。”这次确实发出了声音。
“你爸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别折腾了,静下心来反省就好。”
“不是,妈,你放我出去,我想见见你。”听出母亲有离开的意思,林峰急忙叫了出来。
母亲的声音带着笑,“傻小子,明天妈来叫你出来起床。”
等了一会儿,外面再没有声音,林峰知道,他母亲也离开了。
也是,父亲对自己的每一次惩罚,他的母亲总是全力的支持着,虽然也会心疼,但是从来不会维护自己,之于母亲而言,她得丈夫,永远是对的。
林峰转过身,靠在了门上,缓缓的蹲下,手指c-h-a入发隙紧紧的揪住,头皮传来阵阵的疼痛,一双眼里布满了血丝。
视线的尽头,是床底下的便盆,里面还陈放着他15年前的尿。
妈的。
林峰有些明白了。
自己根本就是回到了15年前。
只是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知道,他真的想不出。
但是,这就是事实。
当结果已经出来的时候,过程其实已经不再重要。
林峰吸了口气,努力撑起自己几乎脱力的身体,慢慢走到床边,拿过那张纸看了又看。
悔过书,他真的会写,当了那么多年的文职干部,一张张的总结、计划、报告从自己手里写出,只是悔过书却实在是陌生了。
自从选训被刷下来之后,他那身为少将的父亲就将他送出了国,再回来便在军队里寻了个清闲的文职工作,放牛吃草的没再让他写过任何的悔过书。
如今,他的抽屉里,日记皮壳的夹层里还放着一张检讨,一张没有给出去的,他最悔恨最用心最真诚的检讨。
他还记得里面的内容,历历在目……
检讨
我错了。
在深刻的自我检讨后,将前因后果回想后,我错了。
我不应该因为别人的想法便否认自己的存在。更不应该因为自己的出身而否认自己曾经做出的努力。我应该巩固自己的信念并坚决的执行,相信自己的信仰并为之努力。
可是,我却因为自己的自满和对未来人生的误想,而错过了心里最深的期盼。
当看着窗外平静无波的景色,当那些代表军人热血和信念的演习报告从眼前滑落时,我才知道,原来这里从来不是我想要得,从来不是。
我承认,我被击溃了,我被自己的草率言行和荒谬天真的想法而摧毁,我失去了从小到大的梦想,让它们从指间滑落,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