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人似乎是在竭尽全力搜拿他,为何会这样,他却毫无所知。然而师尊就被软禁在宫内,须得想个法子掩人耳目、混进宫去悄悄查探,此事不易!况且,在进宫之前,他还要渡过眼前更为危急的一关——在明显感觉到身体不适之时,得设法先延缓病势。

既然送药之人诚意不足、不可信,那么求人,倒不如求己!——寻药自救、续命要紧!

“如果没有石兄冒险来搭救,恐怕我连断崖都过不去!”看过灵山山势图,之所以先选了由后山直接下山的路,就是因为自己没有把握徒步走过断崖,他既无轻功身法,体质又这么差,若非石兄来得及时,自己也不敢冒险走断崖去往“一线天”。

早早的由隘口逃出来,躲藏在马车内,谁又能想到——众人急于找寻的目标,居然就近在咫尺!整整一日,外面的人说了些什么,他都能听到,也知道石中徕原本应当来帮那位公子、截住他的去路,结果却……

“既然石兄是为了还人恩情,又为何……”为何反而帮了他?

“石氏一门恪守信义,向来有恩必报,欠人恩情必还!”石中徕仍在警惕地看着四周,一面解缰绳,一面道:“刚才那位公子,娘家乃长孙一族,其母是元妃,往后,你得小心此人!他似乎……很在意你!只是愚兄不知其中原由……”公子让他做什么,他照做就是,从来不问原由。公子心中所想,约莫只有无名氏一人,能略晓一二。而他,却浑然不晓,只知道:“就是那位公子,让我混迹在天机观,打探你的消息,我为你作的画像,也落在那位公子手里……他、他是……”欲言又止,石中徕似乎有些犯难。

“石兄,他与你石氏一门有恩,你已帮了我,不必再为了我、而违背你与他之间的承诺。”既是报恩,怎能出卖恩人?石兄已向他透露了不少内情,他虽然没能亲眼见到刚才那位公子,却与那位公子离得很近,近到足以听清对方的语声,记住对方的声音,往后如果再碰见那位公子,他定能听声辨人、一眼认出对方来!

“也罢,我总觉得,你与他,总有一日,还会相见!”拴马桩上的缰绳已解,石中徕跃上马车的前坐板儿,将手伸过来,“可要我再送你一程?”

“不必!”羿天站在路旁,仰起头来看着他,“石兄,你为何……”

“为何帮你!”这话他已问了数遍,石中徕不得不答,“就为这个——”抬手,摸了摸自个儿光秃秃的脑壳,他咧嘴一笑:“多亏你那日剃去我头上的三千烦恼丝,让我这秃驴脑袋没法混迹在牛鼻子道人堆里,要不然我还得奉命回去,继续待在天机观!”笑容一敛,他定睛看着羿天,一字一顿道:“天机观山门前垒了三百六十三颗头颅,却没有石某那一颗!”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真心话

见石兄顶着一颗光秃秃的脑袋,模样有点儿逗,偏是一本正经的说着话儿,羿天不由得莞尔一笑,“石兄想多了,当日剃光你的头,只是兴致所在,而今你逃过一劫,实是运气太好!”

“运气?”剃他的头,让他离开天机观,玲珑少年,心思之巧,令人心悦诚服!“有此等好运,愚兄佩服、佩服!”深深看了羿天一眼,他拱手抱拳,正色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若你日后有难,托人往石氏门中捎信来,愚兄定会来帮!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语毕,不容羿天回绝,石中徕抖开缰绳,驾车奔着路的前方而去,只遥遥喊来一句:

“兄弟,保重!后会有期——!”

目送马车去远,羿天抬头,往灵山天机观的方向望了一眼,转个身,由隘口绕护城河,往京城之中人烟稠密的坊市而去……

※※※※※

戌时,如意宫。

烛影憧憧,幔帐低垂。

香榻之上,贵妃蓥娘披袍而坐,凝视着绢笼中的烛光,兀自出神。

在她手边,搁着一支洞箫,晶莹如玉、青翠欲滴,一端系以红绳、坠挂几绺红穗,瞧来极是精巧,不似坊间俗物。

今夜,不闻妙人隔窗吹箫,蓥娘只收到了一支洞箫。

闻箫声,知炽郎近况;得玉箫,知炽郎已至。——暗中传递消息给她的那个人、那个一年四季都惯穿蓝衫的人,将一支洞箫悄悄送进了如意宫,直到此时,她才知李炽已在京城!

近日来,宫城内外接连发生的几件大事,必是与炽郎脱不了干系,她原先还猜不透宰相左淳良是得了哪位高人的指点,竟将她伸在宫外的触手生生砍断,此时才如梦初醒:原来是他!竟然是他!

今夜一过,京城之中必将宵禁,倘若她此时将李炽在京的消息透露给宫中密探,炽郎就难以脱身了。倘若她瞒而不报,过了今晚,炽郎就要全身而退……

明知废太子秘密赴京、暗中做了些事,并蓄谋着、精心布局,欲对匡宗不利,她却在犹豫:要不要将此事瞒下?

“炽郎,你帮着宰相扳倒政敌、毁了鞫容,孤立如意宫,陷我于困局之中,而我,却要假装不知!”

昔日里,被众人瞧不起的无宠太子,那一只沿宫墙的墙根苟活的缩头乌龟,而今却在天子脚下积蓄着自己的势力,卧薪尝胆一般,忍辱负重,誓要让她对他刮目相看,一雪前耻!

炽郎啊炽郎,你可真是出息了!只不过……

女人心,海底针。蓥娘的心,你从未懂过!你瞒得了匡宗、瞒得了宫中密探,哪怕是瞒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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