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宁文教组的人,从来没踏入过付家庄以南任何一个村子的学校,没为南部几个深山区的学校提供过任何帮助和指导,也从来不把这些村子里的老师当成同行,他们不可能把千载难逢的转正名额分给这些被遗忘的山里人。
尤其是后来,柳侠他们又听柳川说起,他春节去拜访王占杰的时候,王占杰说起民办教师转正的事情非常愤怒,因为那转正的三百个人中,大部分之前根本就不是民办教师,而是县里和乡里领导以及各乡文教组人员的亲属。
柳侠他们觉得,张光耀和成宾、淑萍,比他们见过的很多正式教师都更配拥有教师这个称号。
柳侠想想外面热火朝天的世界,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那,全村哩孩儿都不上学,乡里也不管?”
秀梅说:“乡里?乡里谁会想起咱这几个穷村子啊?咱这儿就刚解放时候来过几个土改干部,成立了个大队,办了几天扫盲班,他们走了以后,这几十年,公社都没再来过一个人,要不是咱伯执事,撑着咱村儿,又带着附近几个村儿一起去公社开会要公粮啥哩,咱这几个村儿早就又回到解放前了。
这不,一实行包产到户,咱就又没人管了,就咱柳家岭是咱伯领着把地分了,分哩可公平。石头沟、弯河、上窑、还有东边那几个村儿,谁占着就是谁哩,那些家里孩儿们少,抢不过人家哩,只能要最赖哩地,唉,没法,要不农村咋重男轻女咧!”
一说起这个话题,屋子里的气氛马上沉重了起来,连小萱和柳若虹都跟着安静了,小厉害妮儿忽闪着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外面由远而近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小雲、小雷和胖虫儿扔下手里的笔都跑了出去。
柳侠刚走到门口,柳长青抱着小雷,柳魁一只胳膊小雲、一只胳膊胖虫儿,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柳侠扑过去抱着柳长青:“伯。”
柳长青把小雷放在炕上,伸手摸了下柳侠的脸:“还好,没咋瘦。”
一股热热的东西从柳侠心里涌起,直冲他的眼睛,他趴在柳长青肩上掩饰自己的失态:“俺搁京都过哩可好,我咋会瘦咧!”
柳魁放下了小雲和胖虫儿,拉过柳侠:“来,叫大哥看看,大哥哩眼最准了,瘦几斤我都能看出来。”
柳侠转身挂在柳魁的背上:“给,你试试,我瘦了几斤?”
柳魁笑着颠了柳侠几下:“二三斤吧。”
柳侠大笑着下来:“大哥你瞎说吧,我比走哩时候还胖咧,不信你摸摸,喏,软乎乎哩肉。”他撩起t恤,把肚子露出来让柳魁摸。
几个小家伙争着过来摸柳侠的肚子,柳侠痒得大笑着躺倒在炕上蜷缩成一团。
柳魁把他拉起来拍拍肚皮:“这么高个儿,一把粗个腰,还好意思显摆了,快过来吃饭。”
柳侠不忿地放下t恤:“哼,我以后吃成个超级大胖子,三尺哩腰,叫您看看。”
别看柳侠闹腾得挺欢,其实从听到柳长青的脚步声,他就有点心虚。
停薪留职是他迫不得已的选择,他和柳川都很清楚,家里人对他们有一份正式的工在作有多重视,所以,两个人商量好的,他的事对家里能瞒多久是多久,柳侠害怕柳长青一眼就看穿自己。
可是,一直到吃完饭,一家人聊天聊到十点,柳川和晓慧、小蕤摸黑赶回了家,柳长青也没多问他单位的事,柳长青和柳魁的心思都在猫儿的病和京都的房子上。
第二天是星期六,小家伙们都不上学,家里活像个小学校,除了上下午集体练字的时间,其他时候几个小家伙能把人折腾死。
吃过午饭,晓慧坐在树疙瘩桌子边,给小莘开小灶补英语。柳魁和柳川被两个小阎王跟胖虫儿揪着,陪他们去东面坡上挖白茅根吃,柳钰抱着柳若虹跟着凑热闹。
望宁职业高中申请升级成中专,准备验收,硬件大改进,柳魁和秀梅接了他们两栋宿舍楼和一栋办公楼的窗帘,秀梅快一个月没回来,柳魁也是两三天回来一次,因为他现在增加了上门安装窗帘的业务,三栋楼的窗帘,再加上其他零散接的活儿,他也是每天忙的脚不沾地。
两个人三十号半夜把所有的窗帘装完,一号早上和柳钰一起回家,他们决定多在家呆几天,布店请永芳和何家大嫂帮忙照看。
何大哥在步行街租了三间房,开了个家具店,家具店不忙,何大嫂更多的时间是帮秀梅做窗帘和床上用品。
柳长青叫上柳侠,带了东西一起去看三太爷,两个人回来的时候,夕阳正好,蜿蜒的山路上看不到一个人影,初秋的山里只有风吹树动和鸟儿们的叫声。
走到中间一道没有人家的岭上,柳长青忽然说:“幺儿,咱俩坐这儿说会儿话吧。”
柳侠以为柳长青累了,赶紧找了块比较平的地方让他坐。
柳长青看着远处,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孩儿,你跟您五哥搁一堆儿住大半年了,你看没看出来您五哥有啥心事?”
柳侠心头一阵茫然:“俺五哥?没啊,俺五哥成天都可高兴啊。”
柳长青看着柳侠苦笑,虽然二十五了,还是单纯得跟个小孩子样。
“你从来就没发现您五哥有啥反常哩地方?”
柳侠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很肯定地摇摇头:“没,俺五哥除了好看书,天天睡哩都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