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隽当然是这样想过的。他看着他,等着黎曜的后续。

黎曜果然从这样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他笑了,又清又冷,又含着一丝悲意:“因着黎曜处处违逆于您,所以,您就要让他,成为乖巧听话一心仰望爱慕您的傀儡吗?”黎曜的话,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仿若天堑的鸿沟。

顾隽很意外,又好像不那么意外。他太了解这个人了。他把他想做何样心思险恶的人,仿佛都不足为奇。因为这个人,在某些方面,本就对他极度的不信任而又防备。

顾隽道:“把你的猜测从头到尾说一遍。猜对了,这次,就算你赢。”他知道,他只有这样说,才能放松他的警惕,让黎曜把自己心中所思所想袒露出来。他想知道,顾隽在他心里面,究竟是一个怎样心思险恶的人。

“梦境之始我无从得知,但是这作为一个媒介而存在的东西,一开始定然不是你弄出来的。”黎曜道。

当然不是他弄出来的。顾隽根本什么都没有干,他只是想知道,这个人能够把他想得多离谱。顾隽可有可无的颔首,算作认同。

“但是你不知为何发现了它的存在。并且利用它。编织出了我的梦境。”

顾隽:“……我没有。”

黎曜笑了:“陛下,你敢说我的梦境产生同你无关?”

顾隽:“……”他还真的不能说同他无关。他挫败而又无奈地点头,接了这口黑锅。

“你借此编出了云沐泽同苏顾此人的存在。然而,为了让这两个全然同现实没有联系的名字同现实挂上联系,你分别又为他们编出了另一个名字,他们之间互称而外人少有知晓的名字。云曜,顾隽。”黎曜道,声音带着冷意:“而云沐泽,以着我为原型,那苏顾当然是你的化身。”

黎曜冷笑着,他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显然这次是气得狠了触到了他的底线:“我真得感谢陛下,在梦里对‘我’可真的是好朋友啊,尽心尽力也不过如此。冒着大不韪收留合该被凌迟处死罪大恶极的罪人。”

“云沐泽喜欢上了你,似乎理所当然。当然这其中缘由细细数来并不会让人觉得奇怪。随你一路征战到最后见你君临天下,您倒是很好的,目光之中将他做替身怀念他人十年,让他心中痛苦煎熬,他始终仰望于您而又深藏爱意,卑微到低入尘埃。您是否对于编织出这样的梦境,觉得分外得意?”他又将“你”换做了“您”,浓浓的讽刺之意无法削减。

顾隽神色凝住了,已经看不见一丝笑意。心口仿佛被人攥了一把一样的疼。黎曜所说的,显然就是云沐泽的感受。他从未想到,如云沐泽那样的人,也会自觉卑微。

“继续。”顾隽强压下心口翻涌而出的情绪,道。

“陛下,您是想让黎曜成为云沐泽那样的人吧?”黎曜道:“也是,他那样挺好的。仰望爱慕而又永远卑微。他不会不听话,也不会在朝堂上同您刻意对着干。他会听话懂事,他仍旧天真,哪一点不必我这种茅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好。陛下如此想,不过是人之常情。只是麻烦了陛下,做这么多设计,怕是废了不少心思。”说到最后,黎曜连怒气都已经提不起来,语气一片死寂。

顾隽神色不明:“我做了哪些设计?既然已经说到如此地步,不如一一挑明?”黎曜同沈熙晨果然不愧是同一个人……一旦反目,戳人心窝子一戳一个准。

“景和殿那本《知焚》,是陛下放的吧。这世界上,不会有第二本《知焚》。”黎曜道:“陛下不用同臣解释,单说是与不是?”黎曜这人,真的是狠啊,连给人辩解的机会都不留,让人只能跟随着他的节奏来,步调为他所掌控。

“是我放的。”顾隽道。

“是了,这一切就此联系上了。我虽多梦,梦中人声随时日清晰,但是,一切的改变都是那日从景和殿看见那本书开始的。自那日起,脑中就有片段闪现,梦中之人本是模糊不见人影,那日之后,就都见着了。至此之后,梦境就越发清晰,虽破碎不知其所谓,但是之后梦境频发,渐成片段。而今日,你在房中点了那香之后,我竟几近完整的梦到了属于‘云沐泽’的一生。您是否,是想用云沐泽的记忆,替换黎曜的记忆?只是,让您失望了,于我而言,只是多了一段记忆,黎曜并没有成为‘云沐泽’,不知道陛下知晓此事,失望不失望?”顾隽失望不失望不知道,黎曜已经极度的失望了。如果顾隽不能辩解,就此承认……那么大景,不会有丞相了。黎曜本就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

“说完了么,我想你应该能给我留一些辩驳的时间?”顾隽道。

黎曜看着他,一声不吭。他这个态度已经是同意了。黎曜绝不是顾隽那样独断的人,不会因为自己心里面的想法,就此把这个人盖棺定论。

顾隽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停下来,他看着黎曜,脸上已经没有了表情,他目若深潭,透不进一丝光:“黎曜,我太了解你了。表面上,你所说,确实仿佛无懈可击。你自己的语气也足够笃定。可是这都是你的猜测。你若是当真有了证据如此认为,你不会同我说的。你会连夜的不见人影,让我如何也找不到。你不会真正狠得下心毁了大景,但是我日后定会事事不遂心。我说的可是?”他继续道:“可是,你应该想想,你不是这样多话的性子,今日一反性格说了这么多话,定不是毫无目的。你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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