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若错过,我会在北京等着你,只要你在傅家,我就有法子去找你。

还有,这房子被外人发现,是我不够小心。经一蹶长一智,日后我会更留心些。

仓促手书,望君见谅 。

央央

十一月四日

下笔意万重,却是匆匆道不尽。

她把信纸摺好,心觉不妥,再展开,把落款撕掉。谨慎些,还是不要留名字。

她从书架上挑了个品相好的空墨水瓶,压在上头。关了窗,又怕被窗缝里的风吹跑了,于是多添了个空墨水瓶。

信纸留在书桌上,只盼着,他没机会见到这封信。

沈奚出门时,祝先生恰好归家,和她错肩而过。

“沈小姐,”祝先生好似记起什么,喊住她,“这几日那位先生一直有来。先生真是个好人,我同他说‘储金救国’的事,他便给了我钱,嘱托我去捐了。你们两个都是好人。”

沈奚让自己微笑着,点头:“他是心好。”

“沈小姐这是,要搬去新家了?”对方见她一副远行模样,关心问。

“年关了,想回乡看一看。”沈奚微欠身。

上回她是受义士安排,北上逃难。此番,却是不同,都要自己来操办。

初冬的雨来得急,排山倒海淋下来,根本避不开。

沈奚在火车站下了黄包车,连人带皮箱全都湿了,也顾不上自己的狼狈,先去问今日的火车票。从上海往南京去的票十分紧俏,三等和二等早已售罄。

她不得已只好买了头等票,一张票就用了半月薪水。上了车,马上有列车上的招待人员递上热毛巾,再带她去休息室换了干净衣裳,对方见她只有这一件大衣,就想法子帮她把衣帽晾在休息室。当对方问她是否要去西餐厅用餐,她再舍不得花钱,谎称自己用过了,饿着肚子,在位子上坐到了天亮。

车到南京,隔着一条长江没有列车,只能做游轮。她赶集似的,从火车站叫车叫不到,索性走去码头,买票过江,再换浦口去天津的车。

这里和上海不同,人多,也杂,还有许多没钱买票的人,簇拥着,爬上火车顶。

沈奚在这轰乱吵嚷里,被人半推搡着上了车。有个大娘拉她一把,将她推到了墙边沿。寻常民众、教书先生,大学生,抱孩子的女人,每个人都前后大包袱裹着行囊,提着、扛着、肩背着。等车开动了,沈奚的后背也扛上了一个包袱,动弹不得。

上百口人在车厢里呵出的气,凝结在玻璃窗和车厢壁上,水珠儿流下来,把她手背都浸透了。这样,真像回到多年前的逃难。那时她还小,被两个陌生男人护着,圈在车门边沿,一路不说话不哭不笑,谁见着都以为是被家人卖了女孩子。

……

等到了天津,再换去北京的列车。

三趟火车,一趟轮渡,运着她穿过了大半中国。

在离开上海三天后的清晨,沈奚满身的灰,脚落到站台的泥土地上。还是前门楼子的火车站,举目环顾,还是黄土漫漫。

身旁下车的旅客太多,把泥土地踏得尘沙飞扬。

她在尘沙里,心底油然而起了一种不真实的归家感。

她回来了。

在路上她已做了打算。虽是挂了虚名的四少奶奶,但绝不能贸然去傅家。傅家和傅侗文是两回事,万一莽撞去了,还不知会惹出什么麻烦。

必须要寻个人帮忙。而她千思百想,只有一个人适合。

在游轮上,傅侗文和谭庆项也提过此人——傅侗善,傅家二爷。

沈奚按着这个计划,先到傅家街门外,找了门口候着的两个黄包车夫,塞了钱,问出傅家二爷的动向。得来的消息很有利,二爷从不离京,每日都会在午时出门,深夜再归家。

眼下还是上午,没错过。

沈奚在傅家家门外的一个小胡同口外,把皮箱子立在墙壁旁,背靠着砖墙,人坐在皮箱上,耐心地守着街对面的傅家大门。守株待兔。

约莫到晌午,傅二爷穿着灰色长褂子,人走出大门,身后跟了两个仆从。

沈奚和他有一面之遇,见那张脸,还是认得的。只是和她预想的有差别,他身边有下人,这样贸然过去,万一下人认得她也麻烦。

她远看着,人不觉往后缩了缩。

很快,傅二爷上了黑色轿车。开走了。

他要身旁一直有人,是要等到什么时候?

早上收过她袁大头的黄包车夫,见沈奚等了一上午,一副要见情郎却不敢上前的样子,好心出主意:“小姐要找二爷的话,不如我拉你去个地方,二爷每日就去那里。”

车夫随即说了个名字:胭脂胡同。

沈奚醒过神,忙提着皮箱子坐上去:“好,现在就去。”

车夫吆喝了声,拉着她跑向前门。戏园子、茶馆、酒楼下去,最后兜进了一条胡同里头,停在了四合院的街门外。一个大院子,几乎占了半条胡同,外头都是黄包车夫。

街门上的牌匾写着“莳花馆”。

“二爷和这里的小苏三要好,每日都在这里。”车夫说。

沈奚道了谢,迈入四合院的街门。面前的影壁上有题字,弄得仿佛书香门第的样子。

一个候在垂花门的伙计,见她个清白姑娘风尘仆仆地进来,很是惊讶:“姑娘这是?”

伙计想问是不是她走错了,可又觉得不太可能。

胭脂胡同是干什么的,全京城都晓得。

“我找人,”沈奚掏出笔,在火车票上写了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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