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要紧事耽搁了。

沈奚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答案,她从枕头下摸出一本书,这是昨日在书房翻出的《理虚元鉴》。她和谭庆项一致的想法是,既然西医在傅侗文的病症上帮助不大,依托中医也好,多少朝代更替出来的治病养生的法子,必然有其妙处。譬如这本书,就在强调时令、节气和情绪上对病情的影响……看着看着,再看钟表,十一点了。

这是要何时回来?

沈奚下了床,门外候着的丫鬟马上伺候她盥漱。

“三爷没回来过?”她问。

“在书房里头,昨天后半夜回来的,就没进来睡,”丫鬟笑着回,像猜到她会问,“三爷还对谭先生说,过年了,要回来陪一陪沈小姐呢。”

沈奚莫名对着镜子发笑。过年真好。

丫鬟瞧在眼里,也暗笑。

她去书房寻他。

帘子掀开,屋子里的炭火盆被风撩得起了灰尘,盘旋成一个小风旋,带起灰。

书房里的麻将桌还摆着,傅侗文独自一个坐在麻将桌边上,右手毫无章法地划拉着,他听见她来的动静,他抬眼瞧了她一眼:“昨夜回来太晚,不想吵醒你。”

她搪塞:“其实我睡得沉,你上床我也不晓得。”

傅侗文不言不语地,这场面像她是那个深夜归家的,而他才是独守空闺的人。

麻将牌正面是象牙的,背面是乌木,在他手下,哗啦啦地碰撞着:“不过我去看了看你,脸上都是泪,摸一摸还是热的,梦到什么了?”

“有吗?”沈奚下意识摸自己的眼睛。

哭过的话,隔夜不该是肿胀发酸吗?也没头疼,不该是做噩梦的样子啊。

玩牌的男人终于笑了:“我说什么你都要信,骗人也骗得没有意思。”

“……难得见一面,开口就骗我。”

他抱歉笑:“是有日子没好好和你说话了。来,让三哥瞧瞧你学得如何了。”

1916年1月27日,小年。

这天,四个人一桌麻将,斗起雀来。

隔着窗户纸,听到风声,丫鬟每每进来,掀帘子就带进来冷风。起初沈奚不觉得,后来被傅侗文赢得多了,有种学生努力进修,却郁郁不得志的念头,只觉得每一阵风都撩得后脖颈冷飕飕的。最后谭庆项先绷不住,笑着说:“侗文,你倒也是好意思。骗自己女人的钱。”

骗?他干什么了?

万安将脸压在胳膊上,大笑着:“沈小姐,你这样被骗光了钱,我是要被三爷责罚的。”

沈奚糊里糊涂地,在牌桌下踢他的皮鞋:“你干什么了?”

傅侗文忽而低头,笑了。

他看似毫无目的,两只手在牌堆里搅动着,沈奚没瞧出端倪,他一左一右抬了两只手,两手掌心上,各有两张东……

“你刚刚全在使诈?”她全然不信。

他抿嘴笑,挑挑拣拣地在沈奚眼皮底下码牌,很快面前码出了一条长龙,又按四人的方式,两墩两墩分派。最后排开,他开出了一副杠上梅花……

没等沈奚回过味,谭庆项和万安又都笑了。

“你们三个合伙骗我?”沈奚挫败,“让我学打牌,就为了一路骗我?”

万安安慰沈奚:“这些小伎俩在赌坊里常有的。发明这个的人都没读过书,纯为混口饭吃,依沈小姐的聪明,真想学不难。三爷闹着玩呢。”

“是啊,”谭庆项说,“这样拿不出手的东西,他也就只能在家里哄你开心了。”

哄开心是该让人一直赢钱,哪有让她输钱的。

沈奚瞟他,他也瞟回来。他的手在牌堆里搅了两下,这回不再用心思和手段,慢慢地码牌。牌面正反不一,象牙白和乌木堆在一处,他将正面翻下去,一张张地摞着:“二十岁出头,还在等着出国的那阵子,天天打牌。侗汌比我还会使诈。”他说。

他极少说读书的日子。

沈奚想多了解一些,可他偏停了。

“那年在上海,还是光绪年间的事。”他补充。

是住那里吗?两人目光交汇。

“其实你学得不错,我看你差不多可以了。”他突然笑。

“要去做什么了吗?”她抓到了要点。

傅侗文骰子掷出去:“这是后话,难得今日过节,我们只说眼下的。”

这一晚,院外戏台搭到半夜,吵吵闹闹的传到院子里,丫鬟小厮没法去瞧热闹,围在一处听热闹。月挂半空上,老夫人命人送来了菜,黄葵伴雪梅、金鱼戏莲、蒸鹅掌、水晶肴蹄、烧鹿尾、佛跳墙、清炖肥鸭、樱桃肉、响铃、八宝豆腐、一道道菜上来,皆是浓汤厚味。

“老夫人说,晓得三少爷你不宜吃大荤,但开始过年了,赏过来给旁人看的。”

毕竟是亲妈疼自己儿子。

院子外头和和满满地过新年,独这个院子被冷落了,老夫人看不过去,还是赏了菜。

傅侗文不宜多吃,只几片肉,几口菜,一壶清茶,几颗莲子就对付了。

他这是在遵谭庆项教授的医嘱,那位教授的白兔研究实验说明着,尽量摄入少的脂肪和胆固醇,当然这结论还在被证实期。傅侗文起先没当真,在游轮上都还没这样注意,可回来后身体大不如去年,也只能遵照着办了。

只是茶戒不掉。

“你这样只会越来越瘦。”她不停心疼。

“衣不过适体,食不过充饥,孜孜营求,徒劳思虑。三哥在你这年纪早吃得足够了。”

沈奚看他可怜,用筷子沾了佛跳墙的汤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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