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贝妮抿着嘴,昂着头,眯着眼,似笑非笑地听着。其实,她只听进去了一句话:小许要结婚了……
车身一晃,火车启动。
忽然有人大喊一声:“下雨了。”
世界忽然安静下来。
朱贝妮侧头,看见大滴雨滴斜斜打在火车车窗上,水珠顺着玻璃窗淌下去,像极了悲伤面孔上淌下的泪线。
只是,有聒噪的朱师兄在,朱贝妮算是找不到悲伤的感觉了。
“你要不要跟我旁边的人换床铺,我们好说话?”
噗——这算什么建议。您已婚有子后自发抹灭了性别,也一并抹灭了别人的性别吗?
好在睡他对面的上铺是个面目很凶的壮汉。壮汉吼一声“吵死了”,朱师兄自动降音量sān_jí。又兼朱贝妮对面的下铺是个带娃出行的年轻妈妈。小娃娃不喜车内,吵闹不休。朱师兄忙着替人家心疼孩子,出主意哄娃,倒也没精力再拉朱贝妮闲扯。
朱贝妮靠在有的车窗那头,胳膊支在小桌上。
手机里,陈小西说他正在南广场游荡,不想回家,浑身上下流动着思念的热血,决定给自己放点血去。
“什么意思?”朱贝妮问。购物吗?吃大餐?
“献血去。”陈小西回。
同时附了一张流动采血车的照片。背景人流南来北往,104的车站牌依稀可见,确实是拍自火车站南广场。
朱贝妮觉得不可思议。一向善于分析投入和产出的陈小西,去献血,像是抠门成性的小地主突然布施一样。
陈小西说每次见到献血车,心里都有一种冲动。
想当年拿了美国的全额奖学金,一心想回馈美国些什么。
作为一穷二白的学生,无所报答之时,恰巧看见美国一辆献血车。本着一颗拳拳回报之心的他终于找到了报答之路!于是去献血。
人家认真地问是否带了驾驶执照。小陈小西回答只有学生证。结果人家分外客气,说没有身份证明,不能献血。
小陈小西备受打击:巴巴去献血人家还不要。拽的。
看到这儿,在飞驰的火车上握着手机的朱贝妮不由噗嗤笑出声。
第340章 陈小西暴露
多年以后,陈小西开着自己的第五辆二手车,怀揣着工作签证,朝九晚五地穿梭在硅谷的路上,偶尔听到倡导献血的公益广告,却不想去献血了。
“我是一个很有志气的人。或者说,我是一个善于总结经验吸收教训的人。”他解释。
朱贝妮哈哈批判:“你是一个善于记仇的人。”
陈小西不以为意,乐陶陶地接着追忆。
一回国,每回看见献血车都会想起自己的小受挫史。外国人不要,自己人总不会拒绝吧。因为不曾献过,反倒成了遗憾。他说很想去圆自己的鲜血梦。
送走朱贝妮的这个晚上,恰巧没有什么大事。脑子里就趁机兴风作浪地鼓起去献血的风帆。然后,他就真的献血了。
“疼吗?”
汗颜,朱贝妮也没有献过血。
陈小西说验血型扎的一针要比抽血还痛。他是ab血型,占比5到10的那拨人。陈小西热衷于成为少数人,简直痴迷到不分好坏、“只要是少数人就是好”的地步。
这有效弥补了扎针的痛。
陈小西问抽血的医生一天能遇到多少位ab血型,医生说每天十几个吧。如果医生说一天一两个吧,肯定能让他自豪地哈哈笑出声。
在陈小西抑扬顿挫的讲述中,朱贝妮的火车之夜真正降临了。
小娃娃入睡了,在壮汉压制下,朱师兄也闭上了嘴。
朱贝妮将被子往下巴处拉一拉,跟陈小西微信里道了晚安,合上眼睛养精蓄锐。
她以为此夜当难以入眠,没曾想,不多久便沉沉睡去。
许是因为今天够劳心伤神。
许是因为陈小西够温存坚定。
许是因为有朱师兄默默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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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朱贝妮在晨间亮光中醒来。
火车固定桌台上有一个大得抢眼的红苹果。
对面的年轻妈妈说,是上铺的好心叔叔留给朱贝妮的。原来朱师兄凌晨三点到站下了车。
朱贝妮逗着目不转睛盯着她看的小奶娃,要把苹果送给母子,别年轻妈妈婉拒:“他也给我们一个呢。我看见他就带俩苹果。他真是个好人啊。”
朱贝妮不禁微微笑,好人,的确很适合形容活得天真又认真的朱师兄呢。
火车到站。
朱爸爸买了站台票,在站台望眼欲穿等着接女儿。
朱贝妮脸庞深得老爸真传,到哪认识她爸爸的人都能一眼认出她是老爸的女儿。如此无甚大波折地长大,跟爸爸的关系也格外亲密。
这会儿见到,虽然她很不小了,温暖的抱抱总是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