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飏感慨过好几回,说那会儿真是没有经济头脑,早知道房价涨得蹭蹭的,当年应该当机立断再买一套等升值,他们俩也就不用过三年的租房生活了。

他当时说这话其实是想表达他这么久才让褚飏真正安定下来,有个两人的家,他知道褚飏从小对“自己的家”这四个字有多渴望。不过褚飏当时压根没想这么多,光顾着感动了。他想起冷琛第一次说这话是他俩读大二的时候,没想到六年以后真的兑现了。

褚飏那时候周末带家教,有一回上课,他教的那个男生没心眼地说漏了嘴,说他爸妈前几天在家里装了摄像头。褚飏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每次来这家总有种被盯着的感觉。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原来真是人家一直防着他——以前每次来家里都有大人,现在大人不在家了摄像头立马装上了。

褚飏知道作为家长这么做无可厚非,可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些难受。下课出来以后,他忍不住给冷琛打了电话,冷琛没接。等他下了地铁都快到学校了,冷琛电话才打回来,“怎么了?刚才忙着,没得空接电话。”冷琛的打工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勤工俭学,是他二叔给他找的锻炼机会。从这个层面上讲,冷琛比褚飏提前很多年步入社会,加上从小的耳濡目染,他的社会经验比褚飏丰富得多。

褚飏听见他的声音,又不想说了,只问他:“你几点回来?”

“我出来了,你等我一会儿,带你出去吃饭。”

其实冷琛多少感觉出来了,但褚飏没说,他也没追问。后来还是吃完饭遛达回学校时,褚飏自己憋不住说了。

冷琛听完把他一搂,说:“别干了,我养你吧,反正你现在花销也不多,我还能养得起。”

“这口气大的,”褚飏耸耸肩膀,把他的手甩下去,“我又不是女的,你还想包养我怎么着?”

“男的也能包啊,”冷琛又凑上来,嘿嘿一笑,“不过现在还真包不起,等毕业吧,保证给你一个家,让你天天就看我一个人。”

“拉倒吧,天天看你还不看腻了。”

“你再说一遍?”冷琛嫌他嘴欠,不客气地在他腰上拧了一把,“看谁看腻了?”

褚飏浑身的痒痒肉,让他一拧又笑又躲,马上举了白旗,“说错了说错了,就看你不腻。”

褚飏难得主动沉浸在回忆里,电话响了好半天他才接起来。

“我不给你打,你就不给我打是吧?”电话刚接通,冷琛劈头就是一句埋怨,不过下一句就认了输,“我服了,你是真沉得住气。”

褚飏让他变脸一样的语气逗笑了,“要不你挂了,我给你打回去?”

“算了吧,你干嘛呢这么半天才接?”

“刚躺下。”

“我也是,”冷琛那边一阵窸窸窣窣,像是翻了个身,接着又静了下来,“你听,我这边儿多安静……”

“冷琛,”褚飏打断了他,“你真不用这样。”

“怎么?”

“你每天这么晚给我打电话……之前那事儿就翻篇儿吧。”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两人闹过别扭之后再和好,总会有那么一段甜蜜期,再看对方的时候仿佛比吵架那会儿多了一层滤镜。

褚飏这两天认真想过了,他不想再追究下去,既然没打算跟冷琛分手,何必揪着一次过错不撒手。如果他非要一直给冷琛甩脸色,跟他冷战,让他永远觉得自己是个罪人,满心内疚,他俩的关系恐怕早晚会真的变味儿。

他知道冷琛想弥补,但弥补总要有个限度,内疚感也一样,总会慢慢变淡,不能它一淡就人为地制造气氛把它再拽回来,那样的话他们俩都会累死,不累死也得烦死。

冷琛肯定听懂了他的潜台词,笑问他:“那你从来都不查我的岗,真放心?”

褚飏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还是想相信你。”

“还是”和“想”,这三个字足以让冷琛明白褚飏说这话是考虑了好多天的,眼下说出来其实也是半打赌似的。他知道他让他失望了——兑现了承诺,却又差点亲手毁了它。他现在只希望自己能用行动让褚飏再信他一次。

“那你就让我给你打电话呗。”

“我不是不让你给我打电话,我是说你要是想特意证明什么,真的不用。”

“也不是特意证明什么,就是……我也说不清,就感觉……好像真有点儿不一样了。”

褚飏没说话,但冷琛觉得他听懂了自己的意思。他也是这几天突然体会到的:有些事,惯性地无意识地做跟有意识地做,感觉其实截然不同。他们俩之前也不是不发消息不打电话,但好像已经成了例行公事,很久没有过特别期待对方回复的感觉了。

其实所谓心动、新鲜感,不过就是因为这些行为还没有习惯到成为身体本能的一部分。可那些长时间磨合出来的下意识行为,不正说明喜欢对方么?不然连养成习惯的机会都没有。

“飏飏。”

“嗯?”

“……早点儿睡。”

“好。”

挂了电话,冷琛把刚才没好意思说出去的那句话用文字发了过去:真想现在就回家。

褚飏没回这条消息。对此冷琛完全可以理解,这话不像随便斗两句嘴或者腻歪一下,褚飏的确很难回应。如果他们之间没闹那一出儿,褚飏多半会有两种回法:不是说“不就还两天么,这都等不了”;就是说“我也想你现在就在家”。但是眼下,这两句话他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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