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泊如今炼炁一阶,经脉中的真炁尽管极其浅薄,每天写上几张凡符却够了。

他既然要去近距离接触神怪灵异之事,自然要提前做准备。

点香并非为了请神,而是为了静心,或者说,是他师父留下的习惯。

但他要写的却不是册门师父教的鬼画符,而是《符讲》直播里拿来做范本的几道经典符箓。

这几道符箓虽然也是凡符,却经过无数先辈选优演化,做到了损耗最小威力最大,一笔一划都是经典,被无数修士用来符道入门。在《符讲》直播里,也被拿来讲了又讲——没办法,那讲课的太华山弟子肚子里实在没有料,除了这几道经典凡符,他没什么好讲的。

太华山开这个直播是为了宣传他们开了符道基础班。不过宣传效果有好有坏,他们这次就轮到了负面效果。

任何进入这个直播间的修士,首先会因为讲坛上吞吞吐吐的讲道声一皱眉,接着再被讲坛下嬉戏打闹根本没听课的熊孩子们吓一跳,之后看清了主办方,忙不住地退出,生怕把如同黄金的时间浪费在这水平太低的讲道上。

唯有应泊从头听到尾,不仅记下几大本笔记,还用截图塞满了手机相册。

此刻,他点进其中一张,对着揣度了十分钟,深吸一口气吐出,提起墨水饱满的毛笔,落下。

柔软的笔锋在不足一掌宽黄纸上弯折勾出第一笔,墨水行过之处,有极淡的银光如碎片一般沉积其中。

那是凭依在黑墨中的真炁,被应泊束成细细一缕,随黑墨流淌。

刚学符道的修士写坏符箓,大多败在维持不住真炁上。应泊尝试了一下,却不觉得有什么困难的地方。

毕竟,如何在落笔时保持注意力集中这种事,他跟着册门师父学临摹古迹时就已经训练过。

符箓必须一笔而就,线条弯折仿佛被猫咪玩过的线团,但和临摹名画古迹比起来,这种有人直播里手把手教的还是简单许多。

空调凉气已经彻底散了,应泊鼻尖上冒出细细的汗珠。他浑然不觉,画出最后一笔,上翘着打了个勾。

然后用符印沾上朱砂,灌注真炁,印在这最后一笔上。

等要用符时,用一点真炁激发这个符印,便能引爆整张符箓。

而现在,符印抬起,这一张符就算写完了。

应泊写的是瞌睡符,就是陈二斗用来让一别墅警察睡着的符。这符虽然不能对人造成伤害,关键时使用却能取得奇效。应泊拿着它和照片上大师写的瞌睡符做比较,发现蜿蜒墨迹虽说一模一样,里面真炁留下的痕迹却粗细有异。

决定符箓的并不是笔迹,而是真炁,应泊这张符箓只做到了表面相似,内涵却差了别人许多。用起来,时间肯定达不到主播说的六个时辰。

应泊没有气馁,调息片刻,开始写第二张。

他发现,想要维持真炁连续不断并不复杂,但想要使真炁如臂使指、粗细浓厚皆在一念之间……这点做起来就有些困难了。随柔软笔锋落下的真炁仿佛是自然流淌出,墨水还能靠着笔下用力不同控制,真炁只是虚虚凭依着,稍一分神,便会在凝固黄纸之上前逸散。

写到中间时,应泊已经放弃了按照直播教程所讲的粗细去控制,改为先固定真炁粗细,更高级的熟练后再说。

抽出自己经脉中的真炁,一遍遍重复这个过程,而且进步并非直接能见,时间一长,整个人都会昏昏欲睡。

但应泊专心致志,他晓得他的目标是什么,根本不在意此刻能不能见到结果。

因为他要做,所以一定能做到。

为此付出的一切努力,虽然无聊,却是必经的过程。

已经入夜了。

水岗冲老小区五栋三单元的三楼没开灯,屋子里似乎没有人。

但经过的路人若抬头望向那黑漆漆的窗户,等待片刻,就会注意到那偶尔闪烁一下的微弱银光。

应泊一身真炁将枯,随笔锋落下的真炁却在黑暗中闪烁,白银色的碎屑逶迤成溪流,汇聚成一道玄而又玄的纹路。

浑然忘我的应泊放下笔,按照已经重复过数次的过程,举起符印印上黄纸。

而符印抬起时,一丝金光舞动在朱砂上。

“这是……”

脑子有点晕的应泊低声呢喃,没注意到,一束月光从窗外投入,正巧落在他笔下。

第21章 今月曾经照古人

《先天太阴素元经》的炼炁篇心法,在月光照耀下自动运转起来。

应泊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境地,他知道他卡在这个动作上,也知道经脉中格外浅薄的真炁即将枯萎殆尽,而抽出真炁的力量仿佛带着惯性,依然在榨取。

然后他经脉里空荡荡了,某种空虚感如同钝口刀子劈在血肉中,痛,但又不是那么痛。和胰腺癌发作做猛烈的时候没法比,但这种钝钝的痛感叫人更加无法忍受。

应泊有些想呻吟,但他卡在这里,仿佛一座雕塑。

时间静止了,唯有月光在移动。

好像过去了一百年,又好像才过去一秒。

应泊听到滴答一声,是家里老式时钟的秒针转动了一格。

落在笔锋上的月光呼应着时间的流逝移动,伴随心法,如骇浪一般涌入应泊的经脉中。

清凉的气息沿着经脉流转,一边流转,这气息就一边逸散于四肢百骸。唯有少许最精粹的部分留在经脉中,按照《先天太阴素元经》上的路线,从一个穴道奔赴另一个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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