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铜给谢子臣端过茶水,谢子臣抬手抿了口茶,皱了皱眉头。
“大人,”谢子臣成了婚,谢铜也跟着大家叫起大人来,有些犹豫道:“您不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谢子臣板着脸:“阿岚想见见魏华,我去看什么?”
“原来您不是真的让桓大人去见夫人啊……”
谢铜恍然大悟,谢子臣幽幽瞟了谢铜一眼:“我没你想得这么大方。”
如果不是怕蔚岚知道魏华到了家门口没能相见,他绝对不会给后院通风报信说魏华和桓衡来了……
单独见魏华太引人注目,只能连着一起见桓衡了。
蔚岚昨晚闹狠了,事后才觉得疼,大清早起来,就在床上休息。听到魏华来了,便赶忙起身,洗漱过后,躺在床上等着两人。
谢府没准备她的衣服,她就套了谢子臣的袍子,头发随意束了个冠,斜靠在榻上,静静等候两人来。
两人进屋后,丫鬟们本来打算立个屏风,蔚岚淡道:“不用了。”以后,便直接传两人进来。
桓衡进入屋里,闻见蔚岚惯用的熏香,他一时竟有那么些想哭。
蔚岚躺在床上,隔着床帘看着他么二人,隐隐约约能看到帘后那人的风姿。
“多年未见,君可安好?”
她看见桓衡带着魏华跪坐下来,解释道:“昨夜孟浪了些,今日修养,让二位见笑了。”
桓衡、魏华:“……”
桓衡整个人脸色都变了,沙哑道:“你无须提醒我这些。”
蔚岚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阿衡,你还走不出来吗?”
“我要从哪里走出来?”桓衡抬眼看着帘后的人,捏紧了拳头,认真道:“从你的世界走出来,还是从过去走出来?”
蔚岚静默不语,片刻后,她淡道:“这并没有什么不同。”
“阿衡,”她伸出手来,那素白纤细的手,仿如女子一般,落在桓衡的头上:“你永远是我弟弟。”
“我在你身上耗费了快十年心血了,阿衡,你不要辜负我。”
“怎么算辜负?”
“当你有了其他心思,”蔚岚的声音平淡,却带着让人为之颤抖的残忍:“这就是辜负。”
第106章
蔚岚的话让桓衡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她的手落在他的头顶, 仿佛过去一样, 这么居高临下看着他。
他那么想抓住她, 想把她的手握在手里,可是却仿佛有一道天堑, 隔阂在那手掌与他之间。他不想在她面前哭出来,也不想再像一个孩子面对她, 可他却忍不住, 在她手下红了眼眶。
只是这么一个动作,就让他觉得, 整个人都疼起来。
这个人再也不属于他了。
亦或者说,这个人从未属于他过。
她曾经差一点就拉住他的手了, 他差那么一点,就曾经可以握住她。当他回顾往事,寻着她走过的路一路走去, 他便明了,原来这个人,也有曾经这样靠近他的时刻。
她不是没有将手伸出来过,只是被那个幼稚的、软弱的、看不清周围的自己, 以着那样可悲的方式,仓皇推了出去。
他怪不了谁,所以才在她伸出手的那一刻,再也无法忍耐,一把握住对方的手,将那脸埋在那温热的手心, 嚎哭出声。
“阿岚……阿岚……”
他叫着她的名字,可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不会原谅他,也不会再随他去北方了。
蔚岚静静看着面前嚎啕大哭的少年,心里竟也有些酸楚。
这个人她从十二岁到如今弱冠之年,一直当亲弟弟一般宠着爱着,哪怕是中间有了那么几分心思,斩断那些心思之后来看,那似乎是早已成为习惯的宠爱和怜惜,也无法割舍。
没有人会对一个孩子有太多的怨恨,更何况他们之间……也谈不上什么怨恨。
她曾在年少时看着他俊美的面容幻想过他长大后的模样,她想他应该是个意气风发的将军,应该潇洒来去,俊美无双。应该放肆桀骜,想要什么,就取什么。心如澄湖清溪,眼如日月星辰。与他们这些玩弄权势,隐忍不发的政客截然不同。
无论多少年岁,他都可以一如少年,笑着喊那么一声,阿岚。
可是当他真的长大后,他当真如她所想那样,成为了一个俊美无双的青年时,他却再无法如少年那样心思单纯,天真无忧。他跪在她身前,仿佛握着最后救赎一样握着她的手,嚎啕出声。
蔚岚心里一阵阵揪疼,那种感觉仿佛是曾经看着细心擦拭的珍宝,被这世间摔得破碎不堪。
她叹息出声:“阿衡,莫要难过了。”
“你已是天下兵马大元帅,这样哭,是要被人笑话的。”
“就一会儿……”桓衡沙哑出声:“阿岚,就一会儿吧……”
“阿岚,北方要安稳下来了,我像你当年对我讲的那样,我会做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我将北方系在我身上,我将我的家人、我的家族系在我身上。我没有任性,也没有推诿。”
“我会平定北方,将帅印拿稳在手里。”
“你做得很好。”蔚岚眼里带着疼惜,这并不是她当年想让桓衡走的路,可是他选了这条,或者说被逼着走上这条路,也就只能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