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木屐而行,时不时抬头仰望星辰明月,一回头看见桓衡那忐忑的表情,不由得笑了:“阿衡本是豪爽男儿,怎的学得如此姿态了?”

“阿岚……”桓衡抬起头来,有些不安道:“你可还生气?”

蔚岚摇了摇头,舒了一口气道:“本就是我狭隘了,哪里还会生气,阿衡莫要过多担心,我已想明白了。我若是对的,你自然会听。你不愿听的,我强求了,那也于你无益。”

“我……”桓衡着急开口,蔚岚用扇子止住他的言语,温和道:“我并非气话,而是真心。于我心中,你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我想要你过得好,故而对你多加干涉,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本就是我的不是,我该同你道歉。只是你一向待我诚心,顾忌我太多,哪怕明明是我的不对,你也会为我改变。是我没有好好重视你的情谊。”

“阿衡,”蔚岚静静看着他:“如你想要的去活。无论如何,你在蔚岚心中,始终是那个与我一同杀伐战场、与我生死相交的桓衡。我的愿望,从来都是你活得好,而不是为我活得好。”

桓衡听着蔚岚的话愣了愣,好半天,他却是笑了起来:“我知道的。”

他说得无比郑重:“我知道你对我,一直是极好,极好的。”

蔚岚没说话,她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春日很快过去,迎来盛夏,夏日温度一日高过一日,众人上课的地方也就从北雍宫改到了水榭中,用冰块镇着扇风,终于让大家舒服了些。

课程由浅入深,大家都有些不堪重负,每日一面熬着夜一面走着神,唯有谢子臣和蔚岚两人,每日按时就寝,按时起床。

那日交谈后,谢子臣脾气好了许多,总不算像之前一样随时暴躁,虽然仍旧在偶尔之间怼上那么一两句,但尚在可接受范围内,众人已经十分感激谢子臣嘴下留情。

课程进度加上来,最苦的就是桓衡,每天都在下课之后要蔚岚单独开小灶,谢子臣看不下去,便同蔚岚两人轮流着教导桓衡,蔚岚替桓衡抄书,谢子臣就讲课;谢子臣抄书,蔚岚就讲课。一时间,三人感情到好上了许多。

六月时,徐城经历了百年难遇的大雨,好在张御史在三月末就参奏了徐城水利贪污一时,上上下下彻查之后,特意让工部员外郎卫秋前去监察连赶三月,修上了新的堤坝。

卫秋是个擅于水利的人,本听说徐城暴雨时,众人都已经开始商讨救灾之策了,然而等了许久后,徐城却传来了徐城无虞的消息。荆州州牧亲自视察之后,将卫秋大大夸赞了一番,言卫秋极善用人管理,在他指挥下所修建的堤坝之牢固精妙当世罕见,徐城今后百年无忧。

圣上大喜,当即将卫秋提为少府监,负责管理铸钱工艺等事物。

而当初要求彻查徐城水利案的张御史得赏金五万银,提俸禄一千石,最重要的是,声望空前高涨,乃人人称颂的忠义良臣。

就是在张御史这样顺风顺水的时刻,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来到了顺天府前,用手拨开了立鼓上的藤蔓荆棘,满手鲜血抽出鼓槌,一下一下狠狠砸在了鼓面之上!

鼓声震天而响,惊得正在玩着鸟雀的顺天府尹陈淮差点砸了他的鸟,匆匆忙忙换了官府出来。而百姓也闻声而来,看着那瘦弱女子满手鲜血砸着立鼓,红着眼朗声道:“民女状告御史大夫张怀盛,诬陷友人夏城之,强行玷污其妻女,逼其妻为保贞洁自尽而亡,令其女身怀六甲而不敢相认!”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正跑着出来的陈淮吓得差点跑回去,而百姓们则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御史大夫张怀盛是怎样的人?

传说中两袖清风、不近女色、君子高洁、不畏强权的公正之士!

而这个女人,顶着滚顶板的惩罚,却也要来状告此人,可见是做了多丧尽天良之事。

然而很快,便有人认出来:“这不是天香阁的夏三娘吗?就这么一个妓子,也敢来状告张御史?!”

此言一出,人群中传来嗡嗡之声,有买了菜的围观者路过,拿出手中的鸡蛋菜叶就扔了过去,大声道:“妓子滚去吧!莫要将你的脏名同张御史连在一起!你这样的人,就是玷污张御史之高洁!”

随着这话出来,许多人此起彼伏叫骂起来。

夏三娘闭着眼睛,柔弱的身躯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量,紧握着鼓槌,反反复复叫嚷着那句话,一下一下砸下去。

她脑海中全是那个少年灯火下的影子。

他跪坐在案牍前,神色淡然。

“我不是个好人,更不是个救世主,我所能做的,就是不作恶,但是我也不会开善堂为善。”

“这是一桩买卖,你也不用哭着求我,你只要想做与不做就可以了。”

“我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也给你儿子一条生路。而你帮我扳倒张御史,他做过的恶事,无论顶着什么压力,你都要帮我撕开,撕得越烂越好。”

“因你的身份,外艰难。这世道本就对女子分外苛刻,所以你会承受流言蜚语,他人羞辱,甚至还会遇到张怀盛杀人灭口。”

“我会尽量保你安危,可若真的保不了,那也就不能保。但我能保证的是,无论你的生死,我都会倾尽全力保你儿子无虞。”

“只是你儿子的肺痨已经拖得太久,我尽力,但生死由天。就是如此,这幢买卖,你做是不做?”

“做。”那时候,她跪在地上,答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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