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不从的,他如何能当得起这等侮辱,在他已经对苏风溪彻底绝望的时候。

他委身于我爹和我,为的是替苏风溪复仇,他怀揣着这个想法,便觉得自己熬得过去。但如今,他所爱之人,失去记忆,却亦娶了他人,辜负了他,他如何能作践自己如此。

我爹便叫暗卫撬开了他的嘴,将那断情水,尽数灌进了他的嘴里。

就此忘却前尘,第二日,轿子便吹吹打打进了苏府。

我爹在我身旁复述了这个故事,他有些遗憾,我身子太弱,又目不能视,着实看不到这场大戏。我咳了一声,却又笑了起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过如此。八十一天折磨,我尽数还他,那一杯断情水,我亦送给他了。从此,他和他所爱之人,在江南美景之地,相依相伴,过得好与不好,都同我无关。

我爹问我,苏风溪有了美妾,又有了孩子,我可会难过,又可会嫉妒。

我便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回他道,我的苏风溪已然死了,这个苏风溪有了妻子,过得幸福,我不会难过,反倒是替他高兴。

我爹便伸手,将我抱进了他的怀里,又一下一下顺着我的后背。

他这番话,倒让我想起还在恶人谷的我的两个孩子来,便道:“爹,你当爷爷了。”

“嗯,什么?”我爹的声线骤然拔高了一瞬,反复跺着脚,竟有些不知所措,“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当爷爷了,我有了两个孩子,一直送去恶人谷避难,想想,现在接回来也可以。”

“庆儿,你莫要诓骗我。”

“爹,我骗你作甚。”

他竟来不及再说一句话,径自冲了出去,刚到了门口,便唤人迅速套马,他要亲自去,接他的孙儿回来。

我笑着听他的声音渐渐远去,偏过头,便吐出了一口腥甜的血。

或许最不后悔的,便是留下了血脉,如此死便死了,我爹到底有人相伴,魔教也不至于,无人为继。

第78章

我爹果然亲自去接他的两个孙子了。

如此又过了数日,白明玄终于忙完了,便赶过来见我,我自然见不到他,只能听到轮椅辗过的声响。他冰凉的手触碰到我的额头,一触即离,我却抬起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只问他:“断情水你是不是少了料,怎么总会想起来?”

我如此说,便是挑破了那一层单薄的膜,毕竟失去记忆的我,可记不得是谁调配出了断情水。

我想起了一切,却不觉得诧异,许是过了太久太久,如今又时刻挣扎在濒死的线上,只有一种“啊,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经历过苏风溪,我像是把这些过往的情愫都看淡一般,我的人生被断情水分割成了几段,转身去看,竟认不出那时的自己。

不愿承认,也曾有天真无邪,试图放手,甘愿他人幸福的时候。

白明玄任由我握着,只反问道:“都想起来了?”

他问得太过淡定,像我此刻的反应,亦在他的意料之中。我从未见过如他般理性聪慧之人,亦从未见过如他般冷漠绝情之人。他走的每一步,都像棋盘上最精准的棋子,为达目的誓不罢休,便连情绪,亦能控制得住。

我没回答这个问题,也不需要他回答,他自有了答案。

他便又说道:“既想了起来,以后莫要再抗拒了。”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我抗拒同他行房之事。

这便是可笑了,我设想过许多场景,未曾想过,他知晓我曾经与他的纠葛后,竟然劝我不要抗拒同他交合。他如此说,拿我爹看作什么,又拿我看作什么。

我恨不得回到数年前,用巴掌打醒过去的我,告诉他,他识人不清,心心念念的,是个没心的。

但我无法变更我的过往,我的回忆,只觉得此刻的狼狈不堪,还不如不想起来。

我松开了握住白明玄的手腕,庆幸看不见,不必见白明玄漠然的脸,再戳一次心。白明玄却又摸了过来,摸到了我的胳膊,便抬了起来,继续把脉。

过了良久,他收回了手,只道:“你竟存了死意。”

“不必再麻烦了,我爹已去了恶人谷,你稍动些药方,便也可叫我少些苦痛。”

白明玄将我的手臂放了回去,又摸到了被子,盖在了我的身上。

“你不知晓,你这条命,早就成了你爹的心病,你若死了,他决计不会再活着了。”

“既有你在,又如何能叫他活不下去。”

“我为了救他一条命,已去了半条命,你如此说,是想叫我将另外半条命,也换给他么?”

我张了张嘴,到底说不出这话来。

我恨白明玄么?我不知晓。

我爱白明玄么?我亦不知晓。

只知晓过往经历,到底会影响如今的判断,我纵然心狠,也难以叫曾亲密之人去死。

但我爹同白明玄若只能活一人,我还是会选择我爹,原因无他,他终究是我血脉相连之人。

我们一时无话,便没话找话去说:“他当年伤如何重,竟也叫你去了半条命?”

“司徒宣乱了他体内的蛊虫,同武林正道一战,他用尽了全身的魔功,便再也压抑不住,”白明玄淡淡开口,像是只在述说一件小事,“他坠落山崖,我纵使救了他,亦走不出山谷。”

“走不出山谷,便无从拿药,只能见他双目失明,身子动不了,苏风溪虽与我有约,但约定最不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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