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他和鸣人一路成长的记忆。

有些事他根本没见过,或没参与过,不知为何都出现在梦中。

比方说,他看到鸣人站在拉面店外,头发被雨淋湿了,掏掏裤兜,没有钱,只能渴望地看向店里。他走上去想说我请你吃,还没动作,一乐大叔就把鸣人喊进去了,鸣人小小的脸上带着不敢相信的欣喜。

他看到鸣人在树林里拼命练习,满手伤痕,心疼,想去教教他,脚才迈出半步,却看见树林外同样幼小的自己走过来,满脸不情愿地说,吊车尾的吃饭了。

他把脚收回来,默默走开。

佐助还见过鸣人倒在雪地里,被人抬进房间。他趁没人的时候去房间里看他,鸣人迷迷糊糊叫着佐助,死死抓住他的手。

他梦见四战战场鸣人在流泪,他很生气,开了眼就要冲上去,又被年轻的自己抢先一步。

后来他不再尝试了,他终于想通,每个年纪的鸣人身边都有同样年纪的佐助,即便自己不在,自己的影子也在,影响他,让他牵挂。

只有这一个佐助是多余的,他的鸣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后来他又做了其它的梦,有自己从没离开木叶,和鸣人一起长大,在任务中死去的;也有他们家庭美满,父母健在,两人平凡而优秀地过完一生,白头到老的。甚至还有一次,那次梦里只有佐助一个人,他在学校遇见了鸣人,两人处得不怎么好,分明关心对方,见面却总是吵架,他们相交过短短一段,然后各自毕业,成为中忍,成为上忍,走上人生路。他娶妻生子,和陌生人度过漫长年岁,一点点老去,终其一生再没见过漩涡鸣人。

他不知道这些梦是否是其它世界的倒影,使自己和鸣人像梦里那样活着。

他告诉鸣人他做过的梦,鸣人对他们没有在一起的那个结局耿耿于怀,问他感觉如何。

佐助认真想了想,说:“没有什么不快乐,也没有什么快乐。”

鸣人似乎不太满意,佐助又说:“谢谢。”

像被神明开启灵智,他突然明白了佐助的意思。

谢谢你与我相遇,谢谢你和我在一起,谢谢你让我体会喜怒哀乐,爱过痛过,一生无悔。

那时他们在阳台,他用力抱住佐助。没有亲吻也没有性事,他们只是互相拥抱,从正午到日落。

客轮经过,传来口哨和喝彩,海面夕阳余晖遍洒,天地勾起醺人颜色。

佐助每次醒来心里都是惶恐的,他下意识地抵制空荡的房间和冰凉的床铺。然后他听见鸣人的声音,温柔地喊他。

“佐助——佐助?”

他知道这是幻觉,紧紧地抓住枕头。过一会儿又感受到一双手,热乎乎地贴到身上来。

他渐渐想起现在何处,想起发生的一切。他的脸埋在黑发和被子后,弯起嘴角露出个笑容,却口是心非地让鸣人滚开。

“安藤大叔快来串门了,你要一直躺在床上吗?很不礼貌啊佐助。”

他收了笑意,摆出不高兴的神色,不情不愿地爬起来。

光裸的身体离开床,半睁着眼洗漱,鸣人拎着睡衣走到他身后,把衣服往他身上裹,手绕过他的腰在腹部系上带子,顺便停留了一会,抱一抱他。

安藤按铃的时候是鸣人开的门。

客人手里提着两瓶葡萄酒,甜兮兮的,佐助不太喜欢。

安藤把酒放在桌上,自顾自地坐上沙发,用独特的嗓门大吼大叫:“佐助小子呢!还在睡觉?!年轻人不该这么惫懒——”

鸣人赶紧制止他:“不是,佐助在做饭了我说,你小点声。”

“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次看到你这样的。”大叔啧啧作声。

鸣人帮忙把面和刺身端出来,摆在桌上。

“又是拉面啊?你们回回请我吃拉面,都没个新鲜玩意。”安藤嫌弃地看向碗里,“说实话,你们两个做的面我都吃腻了。”

“不吃就饿着。”佐助把酒往他面前一推。

“我说你这个脾气,也只有……”他望了眼鸣人,把后半句吞下去,“算了算了,不说了。再说下去又要听一大堆‘佐助全世界最好’的道理。”

他们喝着酒,聊各地的新闻,说前些天有个镇子遇上洪水,鲜少出世的忍者们过去帮了忙,让几百人幸免于难。

“忍者啊……”安藤抿了一大口酒,长长地叹气,“我要是有查克拉就好了。”

“大叔很想当忍者?”

“那当然了,忍者多威风啊!据说很久以前……”

他又开始喋喋不休地讲忍史了,鸣人无奈地笑着给佐助使眼色。

“……那真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他的手在空中乱舞。

有时鸣人和佐助会觉得安藤嘴里讲出的忍史他们都很陌生。

那时真的是这样吗?那么多快意恩仇,那么多爱情和阴谋,艳丽壮阔又跌宕,如今听来志异一般。

“……那是最后一场大型战斗,说来他们的名字和你们倒很像,刚认识你们俩那会我还猜测了好久,以为是为了纪念他们而取的名字。你们听说过吗?七代目和那个宇智波佐助?”

佐助的手顿了顿。

“似乎听过一些吧,不是特别清楚,”鸣人给佐助杯子里倒满酒,“我们又不是忍者。”

“唉……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离我们也远,是在火之国吧?”

他摇头晃脑地往嘴里灌酒。

时间会停步吗?

再也不是单枪匹马可以改变一个世界的时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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