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略带迷蒙,半晌才清明过来。

“你别动。”他的嗓音像是被粗糙的砂纸打磨过一样,很沉很低,“你肺受了重创,先躺着修养吧。”

说罢便轻轻地拿开那只手,掀开被子边缘的一角从被窝中起身,他躺在外侧,所以很轻松地下了床,坐在床边弯下腰去穿鞋。

楚茗略略抬眼,见他是一身素缟,心里也难免感觉似乎是被针刺了一下。

原是那人,真的驾鹤西去了。

一个新的王朝的齿轮,在岁月长河中缓缓推动。

滚滚长江东逝水,一朝风云惊突变。

“……我睡了……咳咳……咳……几……”

燕承启停下系腰带的手,半披着外衣转身去握住楚茗,眉眼间掩不住的疲倦憔悴:“别急,不要说话了。”他又伸出自己的手掌,将手掌放在楚茗半搭在被子上的手下,柔声道,“你若是想说什么,便写给我。”

楚茗眨眨眼,便一字一顿地写起来。

【我睡了几日?】

“五日了,不过你身子没什么大碍。”燕承启露出一个笑容,眼圈却悄悄地红了,他低下头,不想让楚茗瞧见自己这幅模样。

他骗了他。

御医来请脉时,说他这幅身子亏损太过,就算是已经救回来,怕也不能与常人齐寿。

总有一天……他会丢下他,先行一步。

楚茗倒是没有再多想,只是顿了顿,在他手心里又一笔笔写下。

【你什么时候登基?】

“十日后,予玥,你会是我唯一的皇后。”燕承启慢慢探身过去,楚茗只觉得一片阴影笼下来,接着就是一个微凉的吻印在他的额头。

他的唇很干燥,干裂起皮的唇瓣印在他额上,有些微微的痒。

燕承启这厢正盘算着登基大典后第二日就册封楚茗,要他做他的正妻,却也不知楚茗脑中,此时全都是十日后离开的思虑。

人心易冷,便如同碎了的茶盏,如何拼凑也终是带着蜿蜒的碎痕。

更何况,楚茗这一颗心,早已是闭上心门,连粘合都没有。

楚茗点点头,敲敲床板,燕承启会意,有将手掌递了过去。

【我弟弟可安好?】

“楚瑜没有受什么伤,现在正在靖国公府上修养,只不过靖国公府上私兵死伤一大半,他近来忙着私兵的事情,不过也常来看望你。”

【过两日,将他唤来。我要同他说些话。】

燕承启心底略酸,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点点头半是感慨半是无奈地道:“你若是什么时候愿同我说些知心知底话,让我知道你到底是怎样想的,我怕是梦里也要笑出来。”

楚茗收回手,没有回答,只是慢慢闭上眼睛,不再理会。

他不是不愿意再瞧半分,只是怕再瞧燕承启那副模样,又会被他深情款款给蒙了眼睛,又会为他那副憔悴消瘦的模样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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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楚茗想了想,将那把刻着并蒂莲的金锁从怀中掏了出来,压在那封棕黄色待人来启的信封上。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忍不住暗自慨叹,这鸾翥殿,到底是太过金碧辉煌了些,外表富丽堂皇,内里却是令人满目琳琅,浮躁得沉不下心来。

今日便是燕承启登基大典的日子,楚茗在前两日已经被燕承启接进了宫中的鸾翥殿,鸾翥殿一直都是历代皇后的寝宫,按说楚茗还未等燕承启登基便入住是不合理的,但如今天下已定,局势如此,谁也不敢再说这即将登基的未来新帝半句,只能一个个把那些个闲话落到茶余饭后去聊,甚至还有传言道楚茗男生女貌,妖媚惑上,是个祸国殃民的妖男,扬言有此男,国将亡这类话,可笑的是,他们也许连楚茗的面容长什么样子都不大清楚,只是道听途说,说这楚家大公子的风姿卓越罢了。

楚茗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怀中的小洵儿趴在他肩上睡得正酣,他的一只手在下面托着小洵儿的屁股,一只手半扶着孩子的背,将小洵儿安安稳稳地保护起来,抱在怀中。

一年前的一场闹剧,如今也该有个了断。

无论如何……楚茗微微笑了下,他如今到了这一天,临走之时,倒是释怀和看淡许多,燕承启不是没有给过他一段实实在在快乐的日子,哪怕只是他为他造的一场梦,至少……至少那场梦与他而言,曾经那样简单纯粹的幸福过。

想他这二十几年来未曾遇见燕承启的日子,日日都与书文作陪,说起来也不过是日复一日地重复昨日之事,没有什么出彩的事情,但遇到燕承启,无疑是在他人生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在他自以为会平静走完一生的轨道上,硬生生将他带离了原本的路。无论那些日子里他到底是将他当作一个影子,还是对他怀有几分歉疚,但是那些漆黑的夜中,他的胸膛的温度,真的很烫很暖,到底也算是他的怀抱陪过他一些夜晚。

燕承启这个人,说来也是恶极,当初是他胡来,硬要闯进他的世界,却又走得那样干脆,连回眸都不曾给过他。

燕承启恋那白琏也许多春秋了,他到底是没那个脸面再同白琏去争什么了,燕承启也是个同他差不多的可怜人,爱而不得,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败局。

楚茗缓缓迈开步子,他的一些贴身细软已经在前几日还在东宫时,楚瑜来他府上的时候交给了楚瑜,让他帮自己带出去,那一包东西并不多,只有三四套衣服,一些零散的银票和小洵儿的玩物,楚茗说是一些入了宫用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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