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暖和一点。’他最后扫了我一眼,打开了驾驶座的车门。”

“我感觉自己的脸烧红,匆忙抓起围巾外套,穿上胶质雨靴,跑出门去。”

“路虎咆哮着驶出肖博斯特的石子路,开上彭特兰环岛公路。刘易斯北岛是一片黑暗而原始的土地。山麓连绵起伏,延伸下来触碰到旷野上云雾一样无边无际的卷须植物。那些早已荒废的民居像动物骨骼一样,与沉重压抑的天空形成对比。充满敌意的沼泽地被小湖泊和水湾撕裂,随处可见人类对驯服自然做出的失败尝试,只有一些小小的村落存活下来。”

“车里没有音乐,我能清晰听见雨水拍打车窗的声音,远天外乌云浓重。没有人说话,这种时候,西里斯的呼吸声越来越令人不可忽视。我的心跳如此剧烈,我甚至害怕他能听见的胸腔里的咚咚声。”

莱姆斯笑了一下,“我后来了解他更深,才知道,其实他以为我才是镇定自若的那个人,而他一直不敢开口说话。善于掩藏自己的情绪,这是我们的共性。”

“最终是我先清了清嗓子,‘我们要去哪里?’。”

“‘turnais,’西里斯的声音带着笑意,盖尔语低沉的发音在他胸腔深处滚动,“卡兰尼什巨石阵。’所有的s音节都发成sh,咬牙切齿,粗厉凶悍的语言。老伊安曾对我开玩笑,说盖尔语是发音最丑陋的语言之一,可是在西里斯口中,只让我觉得有种神秘的吸引力。”

“巨石阵,十三座片麻岩巨石组成的环状阵列,从上方看,像凯尔特十字。那种天地之间苍茫粗犷的美,让英格兰巨石阵相比起来,简直就是过家家的游戏。”

“我们彼此都没有再说话。那半个小时从肖博斯特到卡兰尼什的车程像梦一样快地经过。车轮划过潮湿的旷野,窗外流动着远山和岛屿,在银色的雾中简直就像鬼魂。我沉默地坐在左舵副驾驶上,云像水彩画笔,一笔一笔在苍灰色天空上留下痕迹。我从来没有见过海岛这样寂静而超自然的样子,好像人类从不曾涉足这片土地。”

“隔着很远,我们就能看见山峦上耸立的巨石。云雾中,真像是从维京时代来的巨人。西里斯将车挂到一档,慢慢驶进山脚下空荡的停车场。他从后车厢里哪了一张毯子和啤酒,撬开一瓶递给我。我们走上山去,最终站在巨石阵之间,这里空无一人。俯瞰山脚下,能看见峡湾。海洋在这里的风中更具野性,在荒滩边不断卷起白浪。大风将所有的云都吹走了,露出西垂的落日。”

“我们整个下午都在卡兰尼什村里转悠,冰啤酒在口腔中发泡。最后在山麓上的一片空地上铺开毯子,分享一盒早已冷却的三明治。”

“天地之间那样安静,除了我们之外几乎没有别的活物,连刘易斯岛上随处可见的羊群都不可见。我偶尔用余光看一眼西里斯的方向,他的脸色突然变了,从平静变成一种玩味。我顺着他的视线往山下看,看到荒滩上的一群海豹。距离太远,看不清具体的轮廓。但我知道它们都没有那种不同寻常的优雅——我在心里将他称作我的海豹。”

“如果西里斯布莱克住在肖博斯特,那么他理当也知道的存在。我犹豫再三,问了他这个问题,而他只是笑着看着我,什么都没有回答。”

“黑暗一点一点降临,他最终说了一句,‘走吧,回家前再上山看一眼卡兰尼什。’”

“我爬起来站稳,而他握住了我的手,我们往上跑越过了山丘。越过荒废的邮局,孤零零无人烟的民宅,沿着小路,最后站在山陵上。我们停住,脱力喘息,凝视眼前的景致。大海是一片闪光的寂静,温柔地卷进峡湾里,打破沙滩上的银色泡沫。月亮在水面上的倒影向远处无限延伸,海平线只被黑暗的小岛侵扰。我从未看见过这样的刘易斯岛,温和而诱惑,好像一切都是西里斯的计划。”

“‘过来。’他说,牵着我的手,引我穿过欧石楠丛,面前有座石头房子残存的废墟,零散的石块依山观海。我们走过石头进入围圈着的绿草地。他敏捷地在草地上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一小块地。我坐下,立即注意到他身躯的温暖,大海的叹息和头顶无尽苍穹。天空已变成黑色,镶嵌满珠宝一样的星辰。我整个人焦虑得喘不上气,他灰色的眼睛转向了我,而我能感觉到他的指尖拂在脸上,带起一连串小小的电击。”

莱姆斯陷入沉默,我感激他没有详细描述他们的亲吻。我想此时此刻我的脸应该也是带着红晕的,我知道我对莱姆斯卢平来说,只不过是一面偶尔会发出回声的墙。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这样轻易地将这些事情讲出来。我是一个陌生人,深夜的酒吧里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但我啜饮着威士忌,忍不住好奇这故事的走向:既然他此刻身在这里,在爱丁堡,这是否意味着他在赫布里底的奇遇已经结束?

沉默之中,我们交换了一个旅行者之间的眼神,好像精力永远放在远方,对眼下的一切漠不关心。

他无意识地揪着自己花呢外套袖口上的一根线,平心静气地往下讲,眼神却很茫然。

“我自己的人生是那样一团乱麻——那时候我坐在卡兰尼什的海岸边,星光月下,看着我对面的那个男人。他漂亮的灰眼睛闪着光,好像能让人溺死在里面。明知道他不是认真的,我只不过是一个随时会离开的旅人。对他来说,这大概只是短暂的调情。但那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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