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抬眸看去,恰见三支羽箭自暗处朝二人射来,已到了避无可避之处,脑中一白,霎时一个翻身,死死将谢琀压在了身下。

远处“有刺客”的惊呼与火光都去得极远,谢琀一怔,眼睁睁看着三支利箭从天而降,转眼便要射到他身上,惨嚎卡在喉咙里,魂飞魄散间忽对上他的眼睛——像是漫天星河在眸中流转,亮得惊人,转瞬间天火流星纷纷坠在心上,焚天灭地,至死方休。

那一幕分明只是一眨眼,却仿佛变得极慢,多年以后,谢琀至死之时,都清清楚楚地记得——最后一刻,崔渡是如何自后面飞扑而出,生生替慕容毓挡去了三箭,接着拉着二人就地一滚,一道沉进了溪水之中。

三人顺着溪流浮沉许久,在下游被前来救援的亲兵救了起来。崔渡身受三箭,又在溪水中受了寒气,几乎丧命,慕容毓守了他半个月后,他方才醒过来,自此便毁了身体,体寒病弱,常年卧病在床。

那日的马车究竟为何没来,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悬案,谢琀知道,自己再没资格理直气壮地问出口。

灾劫之后,龙颜震怒,大理寺查了许久,也不知查出了什么结果,总之慕容慎回去便被禁足了半年,王贵妃亦交出了执掌后宫的宫印,从此便消停了下去,虞妃反倒越发得宠。

谢琀一直被慕容毓死死护着,除了手腕被他捏出了一圈极深的青印,什么伤都没有,后来,连那圈印子也消退了。

宫人私底下议论纷纷,说崔渡与慕容毓如何情深义重,同生共死。

偶尔也提起谢琀,说他真是倒霉,竟恰好被卷入这样的事里。

他旁观者一般侧耳听着,眼眶发热的时候,便缓缓将脸埋入交叠的手臂中,唇瓣仿佛还能碰到手腕上那一圈印子。

什么都没有,谁都不知道。

但他看见了,就永远都不会忘记。

直到回到东宫一个月后,他才瞧见慕容毓。

小太子仿佛一夜之间长大,再也不似之前那般随性胡闹,身边渐渐地多了许多人,眸中也开始有了他看不懂的神色。

而谢琀……他开始很认真地,学一些自己并不喜欢的东西,譬如作诗,譬如谋略。

慕容毓总是取笑他,拿他写的歪诗打趣,谢琀就弯着眼眸,窃喜地听他自己洋洋得意地把那些故意写的十分直白的情诗读出来。

他还以为,即便他永远不能成为第二个探花,即便太子过不了几年便会大婚,这样也很好。

可惜后来,他终于还是得知了那桩悬案的真相,也自此明白了,谢家真正的立场。

慕容毓长到十七岁,从小魔头进化成了大魔王,外表收敛,内里越发嚣张,仰仗母族的势力与皇帝明里暗里的支持,与王家私底下斗得其乐无穷,业余爱好是发展地下组织,常带着谢琀去永安河畔一家沏烟茶坊里去跟各谋士接头。

谢琀自知道真相之日起便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慕容毓,还请求离宫回府,哪知对方却当他闹脾气,开始三天两头地往谢府跑,翻墙爬树,不择手段,差点把谢府一把火烧了,闹得举朝皆知太子跟他的伴读感情甚笃,再不把他弄回去刚好没几年的太子又要故态复萌,纷纷上书,生拉硬拽地把他又送了回去。

想到此处,谢琀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脚下鬼使神差地一转,竟走到了沏烟茶坊。前几日慕容毓去军中探慕容涛,也不知会不会趁机在此处见他的暗线。

此时已是黄昏,茶坊里寥寥数人,拨着算盘的老板瞧见他,波澜不惊地一颔首,将他引入了内室。

茶坊外面与别的茶坊无甚不同,内室里却还藏着个密室。谢琀熟稔地在某块石砖上敲了数下,咔咔数声,壁上露出一个地道,一矮身便钻了进去,没走几步,他忽的浑身一僵,霎时间呼吸都忘了——“离谢琀远些罢,谢家与王家,未必没有关系。”

密室里清清楚楚地传来崔渡的声音,似一个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霎时间耳边一片嗡鸣,接下来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清,脑中反而嗡嗡地响起一片杂音“你的母亲是陈国的细作,子承母业罢了。”“你想让她死么?”“谢家原本没有你这样的子孙。”“太子生性胡闹,不堪大任。”“你要告诉他,你一直将他的起居行踪一字不差地泄露出去么?”

……

冷汗涔涔,如堕冰窖之时,却蓦地对上慕容毓含怒未发时蕴着星火的双眸,谢琀仿佛被钉在墙上,张着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慕容毓怒气冲冲地夺门而出,不期竟撞见他面色惨白地站在门外,眸光顿时一软,毫不犹豫地伸手拽住他的手腕,头也不回地拉着他走了出去。

这是慕容毓第一次如此旗帜鲜明地在谢琀与崔渡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己。

但谢琀怔怔看着他坚定不移的神色,却几乎忍不住要落泪。

因为他如此清楚地知道,这是一个多么错误的选择。

————————

太子早已到了该大婚的年龄,但皇帝因与先皇后情谊深厚,深憾不得白头,自然便寄望他们的子嗣能有一个相爱相伴善始善终的伴侣,再者怕他心性未定,不识情爱,婚后又生怨愤,故于此事上瞻前顾后,千挑万选,分外谨慎,竟拖到了十七岁。

这年便有许多臣子上书,奏请太子选妃。

谢琀清楚,往年这些人沉默不语,多半是因四位皇子中,慕容敏虽尚年幼,但母妃圣眷正浓,而背靠王家的慕容慎则与太


状态提示:第60节--第2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回到顶部
http://www.520dus.com/txt/xiazai18763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