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容与一笑:“轮回镜中之事不过是镜花水月,弃之如何?与你何干?”
柳寸芒竟噎了一瞬,黑着脸没再出声。
顾怀拉着牧庭萱在一边坐下,抬眸关切地看向镜中闪烁不停的画面——他从没见过这样混乱的轮回镜,仿佛同时在播放十部电视剧,不停转台,一闪而过间,几乎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顾怀凝起眉,太阳穴突突直跳,简直不知道这些观众之前是怎么看懂谢琀和太子的故事的。
凌容与一拂袖,在他身边坐下,举手投足间还带着股太子的贵气,比起记忆里那张牙舞爪的模样显得内敛得多,分外行云流水,不经意间似有种不怒自威的王者之气。
或许是那一年的冰雪堆积,终究还是在少年骨肉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顾怀望着他,刹那间有些恍惚,属于谢琀的负疚感又自心间蔓延开来。
“看什么?”凌容与转眸与他对望一眼,忽地俯身凑进,眸中的星芒几乎要落入顾怀眼睛里,干净纯澈,似乎什么变化都没有,却又好像比过往多了许多沉淀的幽暗。
“对不……唔。”顾怀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却立刻被他用力咬了一口,抬手捂住嘴。
凌容与注视着他:“你是谁?”
“……”这个问题好哲学。
顾怀犹豫了一瞬,在他下一口咬来之前,自紧紧捂住嘴的指缝中吐出几个字:“顾怀……我是顾怀。”
“不错,记清楚,慕容毓死了,谢琀……也已经死了,”说到此处,凌容与顿了顿,方接着道,“你是顾怀,我是凌容与。”
“怎么能分得那么清楚……”十几年的岁月,怎么也不可能转眼便抛之脑后。
顾怀心中升起一种不知是难过还是释然的感觉,愣了一会儿,忽低声道,“那‘韫玉于口,生死同穴’,也不算数了么?”
凌容与耳根微红,别过脸去:“……闭嘴吧,笨蛋。”
顾怀便笑起来:“也不知谁是笨蛋,平白无故地非要跟谢琀一起死……”说到此处,忽地便噎住了。
凌容与转眸便见他又是谢琀那副痛彻心扉的神色,无语地用力扯了扯他的脸:“好的算数,坏的不算,你傻么?!”
“嘶……”顾怀被他扯得脸上一痛,顿时回过神来,揉着脸嘀咕,“果然不是慕容毓,人小太子对谢琀多好啊……”
凌容与眯了眯眼,霎时摩拳擦掌地想好好对待一下他,却见他忽又抬头一笑,眸中云破天开,熠熠生辉:“不过,我对你,可比谢琀好得多。”
凌容与便也怔住了,涌上心头的万千情绪几乎要克制不住。
顾怀心结骤然打开,霎时间豁然开朗,接着感慨:“果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凌容与脸色一黑,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轮回镜中,无数画面闪动,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一瞬间似乎瞥见慕容涛又带兵出征,已长成清俊少年慕容敏千方百计想要跟去,却被虞妃关在了宫中,再一闪过,慕容涛浑身是血,孤身立在夕阳西下,尸横遍野的荒野之上,遥遥回望一眼,忽大笑着丢下战戟,踉跄着转身而去,接着画面一变,一身龙袍的慕容敏静静立在殿前,一动不动,直到天际最后一抹光辉都被黑暗吞没。
司空磬睁开眼,怔然望着前方水镜中的慕容敏,神色幽深莫测,半晌都没说话。
“司空师兄?”顾怀关切地望过去。
凌容与一勾唇,坏笑道:“三弟?是你么?”
“……”司空磬幽幽抬眸,没理他找打的语气,皱着眉满脸复杂之色,缓缓道,“我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
司空磬却又叹了口气,一脸头疼地敲了敲头:“罢了,那已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
师兄弟们面面相觑。
顾怀正满心疑惑,却觉内府忽的一动,回眸看去,三支插在岩壁之上的离火三昧箭微微颤动,真火之光已黯淡得快抵挡不住蔓延开来的黑色烟雾,心中一紧,忙道:“还有谁没出来?离火三昧箭撑不住了!”
凌容与回眸一看,如今弟子中十有八九已起身站在一边,神色各异,有的垂眸默默饮泣,有的一脸劫后余生的狂喜,只有寥寥数人,还未醒来。
“别急,”司空磬将纷飞思绪压下,起身飞速捻了个诀,很快便将轮回镜收入了袖中,这才解释道,“未免弟子沉溺镜中不可自拔,轮回镜亦可中途停止。”
忽然间只听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哭,众人纷纷转过头去,便见昊蚩捶胸顿足地哀嚎道:“我儿子就要出世了,为什么让我出来!放我回去!司空师兄,求你放我回去!”
“……”司空磬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半晌才说出一句,“儿子迟早还会有的……”
昊蚩大哭不止:“可是流音怎么办?我再也见不到她,再也吃不到她做的菜了!”
顾怀暗觉心酸,偷偷拉住凌容与的手,忽觉两人能同进同出,实在是莫大幸事。
昊蚩忽地一静,蓦地弹了起来,回眸饱含期望地一个个望过去,疾声唤道,“流音?你们谁是流音!”
众人纷纷摇头,他的眼睛便渐渐黯淡下来,露出一抹绝望之色。
此时轮回镜已收,若流音不在此处,便毫无疑问是轮回镜中的幻影了。
牧庭萱想起了同样可能只是镜中幻影的江鸿,轻泣一声,抹着眼泪道:“昊蚩……算了吧,大不了,黄泉水一碗。”
昊蚩紧攥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