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虞备用处的首领太监,点头称是。
“礼部这边,先由祭祀司司长麦大人顶上,对同嘉公主这边……”凌承顿了顿,叹气道:“能稳住多久便稳住多久吧,另外玉天禄、明日早朝后,将五军都督府的各位都督都留下来,朕有事情要交待。”
吩咐完、闲杂人等都退下后,凌承也有些乏了,他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起身返回床上,而玉天禄跟在旁边伺候,总是看着凌承有些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凌承躺上床后,闭着眼、脸上透出一丝儿不耐:“你是打小伺候朕的老人了,一两句忤逆犯上的话,朕还听得。”
玉天禄苦笑一声,摇摇头替凌承垂了一半纱帐:“那老奴更是不能说了,一两句话精贵,老奴得等到非用不可的时候,慎重考虑过了再说。”
“狡猾的老东西!”凌承笑了,睁眼看向玉天禄:“朕平生最讨厌话说一半的人,玉天禄你这是下好了套让真钻呢?说吧——朕恕你无罪。”
“……”
深吸一口气,玉天禄还是躬身跪下来,道:“陛下若真想稳坐这个天下,老奴以为,眼下还是想办法把李公子给接回来吧。”
“……为什么?”
玉天禄没有抬头,因为他就算不抬头,也能够感受到凌承身上陡然暴增的怒气和杀意。可是话一旦说出口了,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
“老奴只是觉得,李公子在陛下身边时,陛下才活得……像是那么一回事。而且——李公子待陛下……其心可鉴,陛下将他送给大戎国,就算是为了陛下的万世基业,也未免……未免……”
“你是在说朕忘恩负义么?”凌承做起身来,声音骤然冰冷:“玉天禄,你是在、指责朕么?!”
“老奴不敢,老奴只是……说出老奴心中所想。”
凌承眯着眼睛斜睨着玉天禄,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他的父皇负手站在中室殿外盯着他们母子的样子——也是这样的春雨夜,也是这样冰冷而没有感情的眼神。
彼时,这个老太监跪在他们母子身旁,却膝行上前不顾一切地替他们母子周全。也正是因为如此,玉天禄被他的父皇责打了四十大板险些丧命,而他们母子却没有因罪被罚去宫外。
怒意慢慢消散了,凌承下床来、也不穿鞋,直直扶起了玉天禄,轻轻叹道:“玉公公,说出来也好,说出来……也好,也让朕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玉天禄了解凌承,自然不再开口。
也正是因为了解,从前凌承如何作践李吟商、李吟商如何忍受痛苦还要帮助凌承的时候,玉天禄都没有开口,没有奉劝李吟商一句,也没少帮凌承作恶。
他知道这位小王爷、这位前朝的皇子,心中住着怎样可怕的猛兽。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凌承信奉英雄不问出处,甚至信奉着成王败寇。他不信天道,更不信什么天命所归。他只相信自己,甚至不相信父母、亲戚和朋友。
他弑父、防母族,夺得皇位后,更是对外戚大下杀手。
玉天禄看着凌承一步步踏着白骨和鲜血走上皇位,看着他越坐越稳,也看着他一条路越走越黑也越走越孤单。
李吟商,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走进凌承内心的人。
可是,凌承亲手将他送走了。三番五次。玉天禄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所以今夜忍不住相劝,纵使知道结果一样——改变不了凌承的决定,但至少,他的心里会好受一些。
于是,玉天禄玉公公听着凌承解释了一时三刻钟后,尽职尽责地让皇帝陛下早些安歇,明日还要早朝。倒是站在殿外等候的娄公公,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明白了——
在宫里当差,还真是个技术活。
春雨下了一夜,谷雨这日的雨水金贵。
往年谷雨过后,江南柳絮飞尽、牡丹吐蕊、樱桃红熟,只是今年由于尘湖水害,即便一些田野间仍旧有播种移苗、埯瓜点豆的农人,整个江南还是一片惨淡。
宾龙飞、王璜带领的沿海抗倭海军,汇集着尹实暂行代领的江南讨逆大军在安闾郡。叛贼首领系鸿轩、丘氏等至今毫无下落,裴君浩身后、尘湖一代更是兴起了更多义军。
几个重镇岌岌可危,而朝廷短时间内很难再派人手过来。
裴君浩是被炸死的,看着送过来的密旨,尹实和宾龙飞都皱紧了眉——皇帝陛下竟然要他们秘不发丧?甚至还要他们妥善收敛尸身、悄悄送入京城?
尹实差点没愁白了头发,而宾龙飞更是有些质疑那位前来传信的尚虞备用处的小太监。小太监三角眼儿一叼,冷冷地说道:
“宾大人,您这话说出来小的听听就算完了,若是叫我们头儿听见了——”
宾龙飞立刻闭了嘴,谁不知道尚虞备用处是干什么的——那地方一句“你今天吃了没”都能给你扯到谋逆事上去,说不定回答“今天吃了个肉包子”的、都能引来一场杀身之祸。
裴君浩死得确实有些蹊跷。
当时,系鸿轩被宾龙飞等人打败后,已经不知所踪。而他们的江南讨逆大军,一直都停留在江宁府附近的一个大的渡口。
讨逆军队多半是步兵,只擅长路上作战,所以休战寻找系鸿轩等人的时间里,尹实带领大部分的军队上了战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