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洛阳城下数万唐兵排开阵势,摇旗呐喊,战鼓隆隆,吹角连连。这是来自于河东的神武军,在神武军东进之初,绝不会有人料得到,第一支抵达洛阳城下的,竟会是来自于河东的人马。
不过,除了战鼓吹角以外,神武军并没有贸然攻城,看着数丈高的洛阳城墙,薛焕与秦瑞是心里没有底的。神武军自成军以来,多数大战打的都是守城战,攻城的经验实在不多,尤其像攻打洛阳这种可以和长安比肩的大城,更是没有底气。
没有底气归没有底气,但兵临城下总要虚张声势一番,于是便有了列阵击鼓吹角的一幕。
“洛阳城高池深,如果强攻,不知有多少神武军将士要埋骨这里了!”
看着远处的城墙,薛焕忽然叹了口气。
“薛兄何来叹气,攻城谋划自有大夫在,定不会叫咱们有多少伤亡!”
秦瑞对曾经的主君当然有着十足的信心,这一次也绝不例外。
“攻小城或可用火药,像洛阳这等大城,用了也是徒劳。秦兄看城上的态势,显然叛贼做好了据城顽抗的打算,想要破城,怕是也无巧可取!”
秦瑞书读的不多,反而心思更纯粹,觉得薛焕这个人哪都好,就是想的太多,明明不过是个郎将,却操着节帅的心。
两人经过近一年的合作,关系已经不浅,他便直言道:
“秦大夫不会让咱们失望的,今日吓那些叛贼一吓,等大夫抵达城下,就给他们好颜色瞧瞧!”
薛焕闻言笑了,他们这次算是捡了大便宜,兵临城下时,正撞上了贼首安禄山下葬。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岂肯轻易错过?不但杀光了送葬的队伍,还把安禄山的尸首从棺椁里拖出来,一把火烧成了灰。
提到烧了安禄山的尸体,秦瑞心有惴惴。
“早就说了等着大夫到了再做处置,咱们现在就给烧了,万一……”
“你道我想烧啊?麾下的将士群情激奋,擅自做主,等咱们到了阻止却是来不及,你也不是不知道。所幸……”
秦晋抵达洛阳时,只比薛秦二人晚了半天,当他听说劫持了安禄山的送葬队伍后,大为兴奋。这个安禄山果真死了,看来所谓的燕朝即将四分五裂了,安庆绪是个蠢货,并没有能力凝聚叛军中那些桀骜不驯的骁将。
这也意味着,史思明反燕已经就在眼前。
“甚?烧了?”
秦晋的声音里充满了怒气。
当他听说安禄山的尸首被一把火付之一炬时,被气得连连跺脚。
薛焕和秦琰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有磨延啜罗站在不远处幸灾乐祸。他被薛秦二人抢了风头,心中自然对这两人不满,现在又见到他们被秦晋训斥,心中大感解气。
杨行本倒是没有作壁上观,但也在埋怨着薛焕和秦瑞。
“大夫的本意不是责怪你们毁了安贼的尸首,而是毁了尸首后,无法暴尸,就不能打击叛贼的军心士气了!”
杨行本说的没错,安禄山的尸首烧了也就烧了,并无保护的必要,不过没了这种绝佳的打击叛贼军心士气的机会,又岂能不可惜呢。
这时,秦瑞却道:
“烧是烧了,俺们赶到时还剩下首级和半个肩膀算,算是完好,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秦晋闻言大喜,就算只有一颗首级也足够了。
于是,神武军将安禄山残存的首级简单处理一下,又以生石灰腌渍了一夜,第二天清早就挂在了洛阳城外竖起高杆上。
“城里面的叛贼听着,贼首安禄山的首级在此,想要拿回去就得拿东西来换!”
在挂出安禄山首级的同时,数百个大嗓门的军卒聚在一起同声高喊。
这一日,仍旧没有大举攻城的征兆,尹子琦在竹榻上半倚着身子,把着女墙望向城外。
“派人去辨认了吗?”
他声音仍旧有气无力,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辨认的不清楚,也许是,也许不是!”
也有人质疑那不是安禄山的首级。
“送葬队伍遭袭当日,有人曾目击大行皇帝棺椁被唐兵烧毁,现在又弄出了首级,明显是在使诈!”
“对,实在使诈!”
尹子琦已然望着远处沉思,良久之后才沉声叮嘱左右。
“既然都确实了那是假的,就都得一口咬定,那就是假的!”
尹子琦这句话里一连重复了两次那就是假的,实际上其心理与之恰恰相反,观察和直觉告诉他,远处高杆上的就是安禄山未曾烧毁的首级。
开国皇帝的尸首被人烧了且不算,而且首级还被挂在京师的城外,以要挟守军,这等怪事,可是有史以来未曾出现过的。他刚想回去觐见天子安庆绪,半路上却遇到了急吼吼赶来的安守忠。
“大行皇帝遗首在唐兵手上,陛下已经听说了,痛不欲生,涕泣不已,已经下诏让我等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迎回……”
安守忠的话还没说完,尹子琦就怒意上涌,将其打断。
“怎么迎?为了区区虚名,难道连洛阳都不要了吗?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矢口否认,一口咬定是唐兵在作假使诈,如此,如此才能保洛阳勿忧,保军心不散!”
看着愤愤不已的尹子琦,安守忠长叹一声。
“你道老夫没苦劝陛下吗?嘴都磨破了,没用,没有一点用,陛下不听啊。还有严庄在一边煽风点火……这事没有缓的余地了,快想办法吧!”
尹子琦也是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