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后来,我从‘大小姐’的手上被传了下来,经历了一代又一代主人,很幸运地始终还能运转。甚至到今天,更是成了别的机器人眼中令人羡慕的、从来没有被主人抛弃过的‘古董机’。”

“但其实,自从大小姐走了以后,我就变成了这座城堡里的‘摆设’。所有的主人,谁也没有给过我你所渴望得到的那种‘爱’。”

“我现在,也早就没有期待了。”

“至少主人们都对我很好,这就够了。在我被制造那个年代,人工只能只要能不被打骂发泄,不被随意践踏,不被转卖给别人或者拿去销毁,就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尤其像我还活了那么久的时间,生活平静,也还算自由,看着陆凛主人健健康康的,不能说不幸福。”

“像你这样……只因为吃醋就在这里生闷气,对于我们来说,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说到这儿,仍旧带着笑。语调平淡寥寥,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已经摇摇晃晃,已经几乎站都站不稳。

我知道临渊或许是好意,才跟我说了他的故事。

作为过来人,他不想让我沦落得很悲惨。所以才教我像他一样学会放手,甘于平凡和孤单,最终超脱执念,才能轻松地活着。

道理我都懂。

可是,完全不能接受。

……

当然不能接受!要怎么接受?要我“想开”?怎么想开啊?如果机器人的命运注定就是不断被取代被抛弃,如果像临渊那样的一生已经算是幸福了——

我的过去……也已经足够妥协了。

虽然在临渊的眼里,我所谓的“妥协”根本不值一提,不知收敛的yù_wàng更是会让他觉得荒谬——已经有那么好的主人肯收留,还有什么不知足?

但谁让我……就是不懂知足。

我试过知足,试过认命。已经认过一次命了,再也不可能妥协!

重来一次,要么被爱,要么死掉。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做到像白墨一样的心胸宽广,即便是被伤害,仍然抱着宽容的心希望所有人都能幸福。

换成是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欺负那个后来居上的人。如果陈微偏袒他,我会难过到死,永远不会释怀。

而如果……陈微有朝一日遭遇到临渊的“大小姐”那样的事,如果他爱上的人敢欺负了他,让他陷入不幸——

我想我一定会去杀人。

机器也好,人类也罢。我一定会去杀死那个让他不幸的人。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

所以说……

有这种想法的我果然是疯了吧。

所以说……

那么多年,那么漫长的时光,临渊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居然直到这一刻还在保持微笑。我真的不懂,仅仅是过去的两年,对我来说就漫长绝望得像是一辈子了,而“正常”的机器人,都是像他这么能忍的吗?

还有,难道只有自欺欺人,才是所谓的‘正常’?

就因为普遍的“现实”就是如此,因为机器人的命运从来如此,像我这种没有自知之明的贪心鬼,也必须向让人窒息的现实世界妥协吗?

***

“好累啊,终于到家了,那种地方再待下去真的要死人了。这群人到底是有多喜欢跳舞,怎么一个个那么能跳?还好我大学时体育选修课两次没选上被挤到了舞蹈班,和一堆妹子跳了两个学期的交谊舞,不然今晚可真没法应付了!”

一进玄关,陈微换过鞋子直接倒地不起,顺便就向我伸出双手:“抱我,走不动了。”

我默默抱起他,抱到沙发旁边,他半睡半醒,眼皮都几乎抬不起:“直接上楼吧,我要困死了。”

“先在这躺一下,我去给主人放洗澡水。”

“今天不洗了好不好~真的好累。就懒一天而已,嘿嘿,你是不会嫌弃我的,对不对?”

“主人喝了很多酒,还是洗个热水澡促进一下血液循环吧,免得明早宿醉。”我帮他拿了旁边的毯子盖在身上,“我帮你洗,很快就好了。”

他确实喝多了,自顾自在沙发上傻笑。之后帮他脱衣洗澡到擦干,他全程不明所以地笑个不停。

“夜,我现在觉得……每天都过得好幸福啊,生活质量好高。”

“有你在身边真的好幸福。又有人煮菜,又有人洗澡,我什么都不用做也不会被抱怨。你一直都能陪着我,还超级耐看,日子变得一点都不会孤单。”

“我以前……经常都是一个人的”

“一个吃饭,一个人喝水,一个人上班,从来、从来都没有人看得见我。”

“有的时候想要去吃点好的,去点菜的餐馆门口却不敢进去,毕竟别人都是好多人一起去的。有时候看到诱人的蛋糕和甜品,也经常没办法买回家,总觉得一个人吃不完很浪费。”

“可是整天泡面……吃多了又很烦,自己下厨没有成就感。再加上我是水准很一般,比你做的饭差远了,你做的每顿饭都好好吃。”

我从离开派对就一直心不在焉,直到此刻,多少仍旧沉浸在和临渊对话后遗症的失落里。

听着陈微一路这么自顾自乱七八糟地碎碎念着,也没有心情配合他的傻笑,只扶着他,轻轻放在柔软的床上。

却被一把抓了回去,险些整个一头栽他身上。

“你要去哪儿?夜,别走。我想要营养补给,来抱抱好不好?”

他想他真的是喝傻了,一直在胡话连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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