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寂静的院子里,一间屋子门打开来。
那间屋子亮起灯时,对面房里值夜的乙未就已察觉,这会半张半阖的眼彻底睁开。两个人影被廊檐下的白色风灯照得清清楚楚。挺着肚子一手按着后腰的,是那个难缠的,非得让暗卫住到“离我远点”的房间的青年。
这个青年竟说他不是犯人,凭什么被看守起来。
考虑到他现在怀着孕,脾气古怪,又怕影响他心情继而影响到小王爷的儿,这不,他这个向来寸步不离跟着小王爷的暗卫,只能待在对面屋子里,开着窗户隔着三米远盯人。
乙未对他盯梢的青年格外不满,脸色也愈发阴沉起来。少主前脚走,这个大着肚子的青年就跟听鸿楼接触,害得少主现在没法放心离开京城,要是被人发觉,告到皇帝面前,少主的人头就摇摇欲坠了。
只见那青年外袍披在身上,被风鼓涨起来。
旁边那人是就在房里值夜的小厮碧根。
乙未来了精神,坐起身,看碧根搀扶着他主子去茅房。
片刻后,孕夫缓步回来了,他的袍子没有好好穿着,而是披在整个身上,一只手拽着衣襟,他独自一人推门进去,卧房里给他的小厮留着灯。
看见那个青年进去,乙未就放松了警惕,视线回到桌面上他正在摆弄的皮影。他老家的玩意儿,小时候他爹经常演给他看,后来爹娘故去,这一手却没有遗失。
床上,连续盯梢二十二个时辰的甲初刚睡着没多久,他睡得很沉,鼾声沉重。
别院的厕所还是马桶,只是豪华升级版,单独放置在一间角房里。如厕之处还挂着朦朦胧胧的编叶挂帘,屋里燃着浓重的沉香,水里也漂浮着粉嫩的花瓣。
在厕所里让碧根把包袱解下来给他,并且叮嘱他回去时不要以正面示人,事实上只要他不去看暗卫在的方位,以侧面示人更加正常。
翻窗出去时,韩衡非常小心地用一只手托着肚子,现在他这肚子金贵得不得了,生病又不能随便吃药,但凡有点不舒服,十有八|九都是肚子里的小东西闹腾。
韩衡屁股墩垫在窗台上,小心地两只手撑着挪过去。他手里紧紧捏着一把钥匙,现在那铜制的钥匙让他手心都发烫。
挨着墙角向前走,一直走到尽头,再右转,顺着墙根儿,走到尽头,左边就是一扇通往外面自由世界的小门。
当韩衡望见等在那里的一个黑影,心陡然就提了起来。
紧接着,黑影头部一个红点被吹亮,一闪一闪的像是一个招手信号。
韩衡松了一口气,快步走过去。
“你不是在外面等吗?”韩衡抹了一把头上热汗。
贡克笑着一咧嘴角,“反正都打了模,多做了一把钥匙,不费什么事。”侧身打开门锁。
这十天里,联络外援,布置今晚的一切,顺便调剂身心。韩衡的身体和精神都一点点养了回来,甚至比从前更缜密更沉稳,只是他长时间不说话的时候有点瘆人。
韩衡先走出去,外面是一段下坡路,道旁掩着密密匝匝的参差树枝,前方是一望无际的黑暗,黑暗中时不时传出零星鸟叫。
韩衡使劲吸了一口气,这空气真新鲜,弥漫着山野的粗放气息。
“发什么愣啊,哥诶,此地不宜久留,赶紧走!”贡克轻轻推了韩衡一下。
韩衡扭头看他又要回去,疑惑道:“你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