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灵看也没看他一眼,下令道:“去淮口。”
等到外面一点声音也没有了,韩衡才用短剑扫去头顶的遮蔽物,在坑壁上凿出几个能够让脚蹬上去的小凹陷,韩衡使出吃奶的劲才爬了上去。
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血味。
地上留下了一群人踩踏得凌乱的痕迹,一个人也没有,庄灵还是把乌翠带走了。
韩衡浑身发抖地靠着一棵粗壮的大树坐下,天空已经一丝月光也看不见了,他长长吁出一口气,烦躁得直挠头,几乎想把头皮抓破,只要能想出自投罗网以外的办法来。
然而,手拿到面前来时,一丝微弱的绿光吸引了韩衡的注意,他摊开手掌,才看见抖动的掌心里,无数绿色碎光跳动着,就像沾了磷粉。
头发。
梳头。
韩衡眉毛难以置信地抖了抖,转瞬脸扭曲得近乎狰狞。
是碧根,萤虫应该是一种能追击这种东西的虫子,而且这么弱的光,藏在头发里,人很难注意,那虫子究竟是因为光还是因为味道,韩衡也想不明白。
窸窣的脚步和碎叶声让韩衡警惕地抬头,握紧了剑。
很快,那人奔至面前。
“是你。”韩衡松了口气,他把手递给米幼,“这是什么?”
米幼拈起一些,放在鼻尖细细嗅闻,看向韩衡,“萤虫的尸体,这种虫子吃同类的尸体,一般养虫人会留起一半,干燥之后,碾磨成粉。只要以这些尸体为食的萤虫,就会本能追踪它们的‘食物’。但它们对粉末不感兴趣,训练有素的萤虫会飞回养虫人那里,看它们在空中旋转的几种变化,养虫人就能知道目标的方位。”
“完了。”韩衡脸色惨白,大颗大颗汗珠从鼻梁上滚下来,“贡克会在天亮之后到城里接应我的随侍,他是奸细,他是庄灵埋下的奸细。我刚刚发现,我以为他身世可怜想一起带走……”
“大人。”米幼略拔高的嗓音让韩衡冷静了一些。
“我们必须让其他人知道,还有,庄灵已经从乌翠的嘴里问出我们要去淮口,淮口不能再去了,否则会被一网打尽。”韩衡顿了顿,深喘一口气,歉疚紧抓着他的心口,“我没能救乌翠,我该救她,她挨了酷刑,实在没办法才说出来的。我们怎么去救她?对,两件事,要通知丁穆不要去淮口,还要救出乌翠。”
“你把丁穆想得太不堪一击了,既然不能去淮口,我们就要改换方向。我们去大峪。”米幼轻声道。
“大峪?为什么去大峪?大峪不是在打仗吗?”韩衡疑惑道,“不是,我们应该先把所有人集齐,现在大家都散了。”
“乌翠的身体能够自愈,只要不击碎她盔甲里那面返生镜,那是极其珍贵的宝物,没有人舍得打碎它。”
“在盔甲里面?”
“对,外面那颗宝石能够让她掌心的雷火击中射出。”米幼顿了顿,“这里也不安全,我们要尽快离开。还有这些虫粉,我们先去河边,我帮你擦一擦。”
米幼重新蹲下身,韩衡满肚子疑虑,但也只能先配合他。
到了河边,米幼扯下半幅袍袖,为韩衡仔细擦去头发上沾的虫粉,最后把沾满虫粉的那块布扔进水里。
“让他们追着这条河去找吧。”
“他们的虫死了。”韩衡道。
“不会只有一只,如果还有一只活着,就可能被找到。”米幼再度蹲下身,“大人,上来吧。”
韩衡静默地站了一会,不安地回头望,密密丛丛的山林望不见边际。
“丁穆和木染背后是一张广阔的关系网,足以他们自保,庄灵找不到你,别院一定会散去,盯梢的人会把消息带给他们,何况,庄灵一定不会甘心,无论如何他会回去别院一次。”
“他奉命出征,回去动静这么大,他应该不会这么胆大……”
“如果是他一个人偷偷潜回去,没有人发现,就不算抗旨。他的自负足够让他回去一次。”
别院地方隐秘,在那里住了十天也没有皇帝和宁王的人找上门,韩衡觉得米幼说的也有道理。他趴到米幼的身上,湿润的头发披在脸颊上,冷得他浑身哪儿哪儿都冷。
等米幼跑起来,风呜呜咽咽地刮着更冷了。
“那乌翠呢?就算她能自愈,她不会痛吗?”韩衡趴在米幼耳朵边上问。
米幼温和沉静的嗓音安抚道:“我们这些人,最不怕的,就是痛。她会说出淮口,应该是和我一样相信丁穆的能力。大人,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韩衡本想问一句为什么,突然想起贡克谈论这群人都想有一个崭新的开始,而这个大梁国师是他们重新开始的希望。可为什么呢?就因为他能预言?想起自己还不能自如地驾驭预言的能力,韩衡又心虚起来。
他真怕,怕他承载不了这么多素不相识的人的期望。
而米幼温柔的嗓音轻轻传来:“大峪是我的家乡,我对她熟悉得像自己身体的一个部分,即使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也能让您在大峪平安生下这个孩子。”
第81章 八十一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米幼背着韩衡穿山渡水,有一条特别湍急的河流,韩衡看着心里都发毛。米幼像驮小孩子骑马那样,把韩衡架在他的脖子上。
河水刷刷冲击着米幼消瘦得竹竿一样的两条长腿。
好在这河不算太深,即使如此,最深的地方,水没到米幼胸口,韩衡两只脚都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