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他指甲嵌入掌心中,拳头攥得骨节发白:“不是你养了我六年,而是我养了你六年!我十二岁的时候,你让我自己学着做菜,却不找人来教我,只让我自行摸索。那段时间我尝遍各种调料,有三个月舌头都感知不出味道来。我数次烫伤胳膊,一肩燎泡,夜里疼的十来天睡不着,这些我都没有跟你说过。”

“我出诊赚金,在谷外被野狼袭击。你却只知道抱怨我回来做饭晚了,我身后湿了一片的血迹,想来你也没有看到。”

郝肆奕嘴角的弧度越来越甚,眼神却越来越冰冷:“是了,难怪你舍不得我这徒弟,你若没了我,怎么活的下去?”

裴满衣只觉口舌发干,笑容苦涩:“你……为什么从来不说?”

“呵。”郝肆奕冷笑:“为何要告诉你呢?师父?让你多些笑话取乐吗?”

裴满衣满心酸涩地摇头:“阿奕,你太过好强。”

郝肆奕退开一步,将失控的神色收敛起来,淡然道:“我一辈子都尊你一声师父。你若嫌我这徒儿不孝,要踢出师门,我自然也不会有怨言。”

他转身向门口走去,却听裴满衣近乎哀求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阿奕……我的心思你当真不懂么?我……你……”

“对了。”郝肆奕丝毫不留情面地打断道:“除了仆人,我会让大哥买几名伶俐的小倌让你带回谷去。”

说罢半分眷恋也无地推开屋门走了出去,空留一室余香,与失魂落魄的鬼医在屋中孑然落寞。

第六章

郝伍少在房中撕去面具,得意洋洋地转了一圈:“还是少爷好看吧?”

每日揭下面具后是他最为放松的时候,脸上少了层拘束,连心情都好了起来。

韩轻嗣搂过他轻轻吻了吻:“嗯。”

郝伍少捧住他的脸,悠悠叹了口气:“以后这种事……你就别管了。”

韩轻嗣微微侧头:“甚么?”

郝伍少舔了舔嘴唇,无奈道:“就是早上那对父女。”

韩轻嗣面无表情地垂下眼,不动声色地拿开他的手:“我做的不对么?”

郝伍少摇摇头,苦笑道:“轻嗣,其实你比我心善。你帮她,我却不是真心想帮她。”

他携着韩轻嗣的手坐下,仔细摩挲着他手上握剑而生出的茧子:“我以前不觉得,然而经历这几个月的事情,我怕当真有天命报应这一说。我怕你杀孽太重,只是想积些阴德,至于那些人的死活,我却不是真的放在心上。”

韩轻嗣沉默不语。

郝伍少讨好地笑了笑,拎着他的手直晃:“以后你不要再随意杀人了,好不好?”

韩轻嗣默默看了他一阵,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郑重地颌首:“好。”

两人温存片刻,东拉西扯地滚到了床上,韩轻嗣照例服完了“药”,两人俱是一身香汗。

郝伍少满身淡淡的红色,媚眼迷离,咬住他的肩膀直笑。

韩轻嗣眼神朦胧地以食指刮过他细滑的肌肤,内心却是一阵巨大的茫然。

突然之间,好像世间一切都变了。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昨日那人还是个骄纵的小少爷,如今却是自己乖巧的亲密爱人。

那一日是内心驱使着他说出喜欢,然而脑中似乎思量的还不够清楚。如今静下心来想一想,自己又是何时将他放在了心上?想也想不通透,欲理还乱。

郝伍少已有些困倦,像只小猫般舔了舔方才自己咬出的伤口,拱入他怀中阖上眼,不消片刻便入了梦境。

韩轻嗣撩开他的额发,在他额间印下一吻,轻轻将他从怀中扯开,拢上衣襟提着剑推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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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轻嗣已是浑身浴血,双目赤红如火,面容狰狞地盯着眼前人:“原来你没死!”

江颜逸笑着扳起他的下颌,猩红的舌尖勾画着他嘴唇的形状:“子凡,这世上还有你,我又怎舍得死呢?”

韩轻嗣怒目而向,嫌恶地撇过头去。

江颜逸细长的手指缓缓滑上他的脖颈,稍一使力,便将韩轻嗣掐得额角青筋暴起:“如今你没了内力,与我而言不过是一只蝼蚁。莫说我,便是随意一个习武之人,想杀你不是易如反掌?”

韩轻嗣目光逐渐涣散,说不出一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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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不要杀他!”

郝伍少猛地弹起身,浑身冷汗如雨,怔怔地看着眼前景物。

“原来……是个梦么?”

他大口喘着气,擂如战鼓的心跳逐渐慢了下来。

“轻嗣……”

他迷茫地望着四周,黑漆漆的屋子中看不清楚,然而床边的确没有那人的温度。

郝伍少摸索着从床上爬起来,燃起一个火折子四处照了照,房中全没有韩轻嗣的影踪。

想起方才那个梦境,他只觉口舌发干,匆忙披上外袍便推开门冲了出去。

郝伍少打着火折子匆匆忙忙跑下楼,直奔后院而去。

院中隐有人声与觥筹交错声,郝伍少全然忘了自己脸上未施粉饰一事,径直冲了出去。

后院中有数名江湖子弟正对月把盏谈欢,瞧见有人出来,一时皆停下了动作,怔怔向那人看去。

数目相对,众人愣了半晌,郝伍少未看见韩轻嗣的身影,讪笑着打了招呼,扭头向客栈中走去。

“公子,你的脸……”

郝伍少一惊,这才想起夜间去除了面具一事,一时惊慌下竟忘了扯谎遮掩,抬袖将脸一遮,心虚地大步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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