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坟被胡橙召唤的大风一吹,整个儿瓦解冰消,坟包从里面炸裂开来,露出了带着白茬儿的棺材瓤!
“真是个狗碰头的棺材,这么脆,也难为她能修炼到今天。”
胡橙低头看了看那口薄棺,是最典型的棺材愿施舍出来的,所谓棺材愿就是以前稍微有钱的富户人家做好事,施舍给义地里面买不起棺材的苦主们一副薄棺,略比草席子卷了一埋有些体面。可是富户捐助的财富本来就有限,再加上中间人的盘剥克扣,等到最后到了苦主手里,也只有薄薄的一副板子,之所以叫狗碰头,是因为这样的棺材野狗用头一碰就碎了,很容易叼出里面的人脑子来吃。
还没等胡橙他们走上前去细看,棺材板自个儿就滑落了下来,原来棺材钉早就烂没了,露出里面一具已经高度腐烂了的女性尸首,之所以能看出苦主是个女孩子,是因为她装裹用的罗裙还没有完全烂没,里面隐隐约约还露出了一双大红的绣鞋。
“奇怪,刚才不是还有个男人在里面吗?”王敦有些好奇地往里凑了凑,棺材非常紧窄,并没有地方可以放得下一个成年男子的尸骨。
“这不就是她的男人吗?”胡橙声音冷冷的说,伸手指了指女尸手里抱着的一块牌位。
“望门寡?”
王敦脱口而出,胡橙立刻看向了他,脸颊上原本没有什么血色的苹果肌一下子气韵生动了起来,因为他的脸太过俊俏,王敦竟然一时看不出来他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生气。
“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你说得对,就是……那个。”胡橙垂下眼帘,很快就恢复了纯粹的理性,他随手在地上捡了一根枯枝,朝着棺材里面戳了几下,女尸的手腕已经烂得差不多了,经此一戳完全断裂,手中紧紧抱着的牌位也因此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灵位怎么是空的啊?”王敦以为灵位是反面掉下来的,结果拾起来一瞧,正面也什么东西都没有。
“是童子灵,闪开!”胡橙一把拉过了王敦护在伸手,与此同时,那块牌位竟然从倒在地上的姿势在没有借助任何外力的情况之下蹦跶了起来,直挺挺地直立在了坟墓和两个不速之客之间。
“这是……”
“在有的地方,没有成年就夭折的小孩儿是不能把名字写在灵位上的,因为传说这些孩子只不过是父母生前的债主,一旦花在养育他们身上的钱数满了一定的数额,这些孩子自然死去,再往下一家债主投胎要钱去了,如果写了名字,让他们不忍心、走不脱,对孩子也不是好事。”胡橙族里除了后妃很多之外,也有不少堂族是做阴阳生的,所以对殡葬行业颇为了解。
“没成年的小孩儿就娶媳妇啦?哦,对的。”王敦想起前段时间,不,是很长一段时间之前,民间还是挺流行十八娇妇三岁郎的,毕竟嫁过来就能给孩子当保姆使唤,已经成年的女孩子还可以干重活儿,对夫家只有好处,除了感人的年龄差之外,估计以后夫妻相处起来也许会有些尴尬。
不过这种事往自己身上一带入的话,王敦鬼使神差地看了眼胡橙,不知道跟他差几岁,俗话说千年王八万年龟,龟比王八还吃亏,呸呸呸在想什么有的没有!
“这女孩子应该不是童养媳,如果真是过门之后才死了丈夫的话,理应是合葬的,而这里只有灵位,这姑娘恐怕是婢学夫人。”
“婢学夫人?”
“这是个高嫁的笑话说辞,就是穷人家把女孩子卖给有钱人家做阴婚,本来如果是门当户对的话,两户人家都只是灵位成婚才可以,但是有的豪门望族为了亡子的体面,会给他娶一个活人做妻子,进门就守节,一直到女孩子老死为止。因为女孩子是买来的,本就是婢,可却做了夫人的位置,所以私下里会被这样取笑。”胡橙看了看那块直挺挺直立在棺材前面的牌位,似乎眉头放松了一些,并没有那么紧蹙了。
“这也太没人性了。”王敦瞅着那块破灵位,长腿一伸就要踢。
“等等。”胡橙都没有回头,一伸手就精准无误地抄住了王敦的大长腿,直接按在了自己的身侧。
“哎哟呵!”王敦被他弄了一下,一个趔趄往前一扑,无法保持平衡只好伸手扶在了胡橙的肩膀上。
“你没看出来吗?那块灵位是在保护那个女孩儿。”胡橙的手在王敦的腿上停留了一个比较可以的时长,然后又非常干净利落地放开了他,一面解释道。
“这么神奇吗?”王敦蹲下身子瞅了瞅那块不起眼的灵位,一个连名字也没有留下的夭折小童,一个典身为妻婢学夫人的贫苦女孩儿,他们之间竟然建立了某种情感上的联系,那少女夜深人静独守空房的时候,对这块冷冰冰的令牌讲过怎样的故事,她对他是爱是恨,恐怕后来人谁也说不清了。
“回去。”胡橙伸手把王敦提溜到一边,自己重新再灵位跟前蹲下身子,简单粗暴一句话,伸手在灵位上轻轻一点,只怕啪嗒一声,灵位应声而断,与此同时在狗碰头棺材的里面,似乎隐隐约约响起了一声幽幽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