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未死,冷青翼未被拉入莫无怀里。
生死关头,莫无拼尽全力,拉开了阿离,孩童一阵紧逼,不得已,莫无和阿离只得退,一退再退,退到了再也无力保护冷青翼的地方。
莫无下意识抬眼,看了冷青翼,看着他一脸担心,扶着桌角想要起身,却颓然弯下,哇得吐了一大口血来。
轰隆一声闷响,异变再生。
莫无倏然睁大了眼睛,眼前的一切都在摇晃,黑白棋子颗颗粒粒,散落在地上,敲打在心上,穿出无数孔洞,透着刺骨的冰冷。耳边轰鸣,轰鸣后是极静,静得只能听到口鼻间缓慢喘息的声音。
冷青翼所坐之处,什么都没有了,只余一个深黑的洞口,宛如鬼怪之口,吞噬一切。
孩童见机关触动,笑着停了手。莫无放了阿离,疯了一般冲将过去,只见地面一个直径约两尺的洞,洞深不见底,洞口向下一寸开始,一圈圈有齿状刀锋沿壁突出,另设机关,刀锋时长时短,不间歇,落入洞中,则必然骨肉分离,鲜血四溅!
“不——”一声悲痛怒吼,莫无挺身便要下洞,却被孩童迅速近身,一指点中穴位,动弹不得。
“且慢。”孩童看着莫无一双赤红眼睛,像是十分满意,手一伸一指,“门,已开。”
几乎呆掉的阿离,顺眼去看,果见红漆描金的大门陡然洞开,门外一派郁郁葱葱景象。
“滚……”
“这才是开门之题,洞下相连七绝潭水,人先落,机关后启,你们的同伴大约未死……”
“救,或者不救?门已开,你和那小子可出阵,我不会阻拦……”
“此机关,沾身便见血,下洞救人,九死一生……”
“滚开……”
“洞下水中,无站立之处,入洞者,见得着洞口机关,多不信同伴出手相救,不消一会儿,几下扑腾,便会放弃沉入水中……何况,我见那位大哥哥好像身子很不好,说不定寒潭水下,已是一缕幽魂……”
“这么辛苦走到这一步,不是为了出阵么?同伴什么的,就算是至亲至爱之人,也不如自己的性命重要吧?”
孩童洋洋自得,说得喜笑颜开,哪有半分懂得生命珍贵,只讥笑人性丑陋。
莫无低沉的声音几乎淹没在孩童喋喋不休的“好言相劝”之中,身侧手掌握拳,指入掌心,青筋暴突,骨骼嘎嘎作响,心底在哀嚎,目染汹涌狠绝,杀伐戾气,布满周身。
“滚开!!——”
穴道应着一声震天怒吼,被猛然冲开,孩童眼前一片绯红,杀气直冲面门,连退是退,才勉强躲开了莫无挥来雷霆万钧的一拳。
站在稍远地方的阿离,捂着嘴,泪水已是落了满面。她看着,看着莫无摇摇晃晃站起了身,逆光而站,目露寒光,垂落半空的红日在他身后,衬得他一身红黑,凄厉似鬼。
接着,在她一片泪眼朦胧中,决绝的、毫不犹豫地翻身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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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棋局已破。”男子立于竹屋外的幽静院子里,一身暗紫色裘袄长袍,暗纹描金,高贵沉静,微微仰首,眯眼看着满眼的落霞,霞光映染在眼睛里,散着炽烈的红。“最后一道关卡了……”
“主子,此三人不如招揽,引为我用……”男子身后伏跪一人,一袭黑衣,恭恭敬敬。
“如此连闯四门者,心怀若谷,智比天高,又岂肯屈居人下,更何况是异族之人。”男子轻咳几声,慢慢走到一棵盛开的白梅树之下,树下花瓣凌落,散了一地,想来昨夜大风,吹落了一树浓郁生机。
“主子,来七绝谷者,多为走投无路之人,说不定……”伏跪之人尚有反驳。
“我已让阿罕去了,他定能办得妥帖。”男子不欲多说,弯腰捡起一株断枝,几朵白梅伏于其上,像是记忆中那人纯白笑容,身子一震,白梅染血,红得刺目。
“主子!”伏跪之人一惊,起身相扶,却被挥手止住。
“无碍。”男子淡然抹去唇边血渍,看着“红”梅,微微笑起,“……去和他们说,既然非要我亲自换人,也未尝不可……”
“主子!怎能去!狼子野心,如此昭彰,去了,便是一去不返……”相扶之人一脸愁容,再次伏跪于男子脚边,“主子切莫感情用事,当年……”
“玉石俱焚,我这苟延残喘之躯,当是占了便宜。”男子出言打断,将手中“红”梅枝插入泥土,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塔达努,你该最懂得我心中所愿,那日暖暖粉身碎骨,月虹跟着离开,我便日饮鸠毒,为她们求死以赎罪,同时又按时服药,为族人苟活以大义……如今,也该有个头,做个了断,是也不是?”
“殿下,老臣该死,老臣该死啊……”伏跪之人竟是语音颤抖,哽咽难言。
“欠下的终究要还……”男子已是缓步离开,向着竹屋走去,唇角带笑,温柔似水,“我去准备一下,明日见她最后一面……转眼,已是五年不见,这么久了啊……”
语音凄凉,孑孓而行。
生在帝王城,万般不由人,若笑痴红尘,千古空余恨。
第六十三回:一言为重
锋利的齿割裂着黑衣棉袍,能护住的只有头颈和身上几处重要血脉,无数伤口在身体上一个接着一个,绽放成花,或深或浅,或长或短,宛若凌迟。人随坠势而落,血花纷纷而洒,在那一潭碧水中迅速化去,腥气四溢间,只听得咚一声,莫无落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