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样的看着朕?”仲仪问道。
常明兮反问他:“那请问皇上,是从什么时候起不再厌恶微臣的?”
仲仪先是一怔,似乎真的认真地想了想,说时不觉笑了笑:“从你那夜为朕挡下飞镖的时候起。”
像是什么话都不能拨动得了常明兮的情绪,他只是静了许久,最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那一口气像是一阵细绵的风拂在仲仪的心上,很久很久之后,仲仪都会时常想起他那时的这一声叹气,记忆中只觉得他那样低眉顺目,眉间一缕淡淡的,说不清是哀愁还是释然的情绪,那样的模样,甚美。
第五日,皇上终于携常明兮回了宫。
皇上一回宫,便下了旨意,嘉奖了常明兮护驾有功,言语间并未提及他在御书房任职的事情,只往花榭那儿赏了许多奇珍异物。然而众大臣听在耳中,还是愕然不已,谁能想到皇上此番出宫,身边竟然只跟了个先帝爷的男宠?皇上先前不是还要弄死他的么,怎么不过半年多,又能关系亲厚至如此程度?
“小主,皇上回来了!”凉音阁里,婢女芹月行礼起身,对安宁道。
安宁一听,急忙放下手上的绣活儿,问道:“皇上如何?真的被行刺受伤了么?”
“小主请安心,皇上并无大恙。”
安宁松了一口气,紧握着的手松开来一些,又问道:“那你可知道,常明兮常大人如何了?”
芹月神色变得有些不好,她道:“这回倒是常大人受伤受得重些,听说先前中了毒,差点就活不成了。”
“什么!”
“不过好在是被救回来了,皇上亲自下发了旨意,褒奖常大人的护驾之功呢。”芹月道。
“一惊一乍可真要吓死我了,”安宁站起来,捂着胸口道,“快,芹月,准备轿辇,我要去花榭看望常大人。”
话说了出来,可是芹月似乎有所思量,迟迟没有动作,半晌才说道:“小主,这怕是不妥吧……”
安宁皱弯了两道黛眉:“什么意思?”
“现在各宫娘娘谁不是赶着去看望皇上,好一表关切之情,再说娘娘前段时日才因为与常大人来往过密被皇上训诫,此时先去看望常大人,恐怕会引起皇上不满啊。”
安宁的动作一下子滞住了,重新扶着茶几跌坐下去,她从这个角度,盯着院子里的葡萄架,许久,才闭上眼睛道:“备轿辇,去承安宫。”
此时宫里,还有一个与此事有关的人,也一道进了这深宫大门。
胡神医与秦太医进宫的一路上都在讨论医学,这一接触,大有一见如故之感。秦太医带他入了太医院,取了医书给他,他便如饥似渴地读了起来,一直到夜里掌灯之时,连饭都忘了吃。
秦太医回了宫便又被太后叫了去,忙了许久也又把这个胡神医给忘了,直到回了太医院,看见那个坐在书架下的一团黑影,吓了一跳之后,才记起来还有这么个人在。
秦太医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我说你啊,怎么坐在地上,快起来。”
胡神医双眼直盯着书里的内容,只恨不得脸都贴上去,秦太医见状,知道他是读得忘我了,只好又加大了力拍了拍他:“吃过饭了没,不如与我一起出宫吃一顿,你若想看,又有皇上特许,明天再来便是了。”
“木叶菡萏!”
忽然之间喊出来,吓了秦太医一大跳,差点没跟着胡神医一道坐在地上。
“你说什么?”秦太医问道。
胡神医阖了手上的医书,从地上站起来,眼睛扫了一眼太医院里其他的医生,抓着秦太医的手腕走出太医院门,一路走到一个无人的宫墙脚。
秦太医跟不上他的脚步,走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停了下来,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胡神医确定四处无人之后,才说:“我怀疑,皇上被刺这事有猫腻。”
秦太医这一吓也不亚于胡神医刚才的一声大喊,他赶紧压低了声音:“你说什么?这事可不能随便瞎说……”
胡神医摊开手上的医书给秦太医看,手指一竖一竖行地指下来,道:“常大人中的毒叫做木叶菡萏,只能以这几种边疆稀有药材来解,可是我们给他下的药方里,没有这其中需要的一味药,他又是如何见好的?”
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秦太医把他手上的书抢来,又仔细看了一遍,通篇看到了底,才缓缓道:“果真如此……”
“尚有一事我一直没有敢跟皇上说,”胡神医从袖中掏出一物,迅速塞入秦太医手中,“这是我那日帮常大人更衣的时候,在他袖中摸出来的,你说他一个内宫大臣,身侧怎会备有如此悍物?”
秦太医把此物藏在宽袖下,用手细细描摹着它的形状,不由一惊。
真是一把好刀。
但他也不敢妄作断言:“随侍在驾,又是单独出宫,身旁备着防身之物,也并不为过。”
胡神医默然不语,只见额头又添皱褶,他思忖了片刻,道:“我是没有资格说什么,但你身为太医,要适当地帮皇上提防着点,我看此人得皇上如此重视,实非善类啊。”
月色里,宫灯下,秦太医对胡神医作深深一揖:
“秦某记下了。”
24、第二十四章 我是楚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