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门外人又唤道“教主”,东方不败垂目,说道:“进来罢。”

果然门被人小心打开,便有一个青衣小僮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盘里有一个茶盏,茶香袅袅,十分引人。

一见这小僮面容,东方不败心里霎时惊疑不定。

多年前,他葵花宝典终是修习圆满,渐渐喜爱穿女子衣衫,一日正得了一件鲜艳的,心里欢喜,忙不迭穿在身上,却没料到被这送水与他沐浴的小僮撞见,他反手一掌,立时将他打死!

可这死人……又如何还活着?

尽管满心存疑,东方不败面上仍是不动声色,他从小僮手里接过一杯茶水,一面漫不经心与他说了几句话。而那小僮也没觉着甚么不寻常,不过一会就被套出话来,东方不败挥挥手让他出去,有些颓然地倚在了床头。

原来这时正是十三年前,他刚谋夺了任我行的日月神教,葵花宝典也已然学了……而莲弟,他还未曾与他相见。

想起杨莲亭,东方不败便是满心苦涩。

若按上辈子算起,再过不久,他体内阴阳两性平衡,功力日趋稳定,便要下黑木崖去各处分舵巡查,于一处县城里见到杨莲亭。

那时他一心中兴神教,加之体气相冲而脾气暴躁,一时整顿教务时手段狠了些儿,下头为讨好与他,各个变着法子想些“不要脸胡吹法螺”的好话说与他听,他意得志满,竟然全数笑纳。从此神教阿谀成风,至莲弟来了,为显威风,就更……

莲弟。

对了,那时他只想做天下第一人,而莲弟不过是一个仆役,他初时可没放在眼里,不过是被他伺候得高兴,又喜欢他眼里野心,就顺手带上了他,留在东院里,也是做了仆役,也没给他甚么好处,不过当做是个玩意儿罢了。

后来……后来……

不过是体性转阴,不过是爱上了女子装扮……不过是被他撞见,不过是为他口中求饶爱语所摄……不过是,有些心软……

他那时只想还有一人能当他是个女人,谁曾想,会为那人……

杨莲亭所求,东方不败深知,杨莲亭所隐瞒之事,东方不败亦从不曾当真被他隐瞒。

他要权势,东方不败便给他权势;他要培植自己的亲信,东方不败就退隐香闺;他要女人,东方不败便涂脂抹粉……只不过,男人终究是男人,便是心态转变,便是浓妆艳抹,便是穿得花团锦簇,便是学着再如何的温柔体贴,东方不败也终究无法成为女子。

亦无法成为杨莲亭心爱之人。

当年将任我行囚于西湖之底,又留下那个死忠于他的向问天与其女任盈盈,东方不败已知终有一日他将重返黑木崖,只是自负武艺高强,根本不曾将他看在眼里。

也确是如此,若非当日杨莲亭在场,就是来上十个任我行,也得留下命来!

只可惜,那时的东方不败,心里已然有了一个杨莲亭。

若说那时一无武艺、二无本事的杨莲亭还有一丝让人赞赏之处,无疑便是他那骨气和野心了。

杨莲亭自小穷困,又被人瞧不起,因而尽管贪钱亦贪女人,野心却从不停歇,而也正因如此,他既极自卑,又极自傲,他是个事事钻营的小人,却也是个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的硬汉。

东方不败对他所知甚深,也爱他至深。

他们两个当同属一种人,都是自小孤苦,寄人篱下,都对权势有饕餮般的yù_wàng,也都想成为人上之人。

只不过,东方不败是个练武的天才,而运道也还不错,加之习武刻苦,于是摸爬滚打,终究成为神教主人。而杨莲亭运气不佳,他没得人拉他一把,遇上东方不败时已然错过练武最好时机,待有了权势而武功不济,只能为人不耻。

东方不败亦是极自傲也极自卑,东方不败自傲于绝世武功,自卑于不能生为女人,他的自傲成就了杨莲亭的权势,而他的自卑,也是因杨莲亭而生……

只是无论东方不败为杨莲亭做了甚么,他到底,还是没能保住他的性命。

东方不败闭上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莲弟……莲弟……

他仍记得莲弟为任我行所伤,看他时满眼皆是怒意,而未有一丝怜惜。

不曾想一切重来……

也罢……也罢。

既然莲弟始终不会爱我,我又何苦将他带入这恩怨之中,枉自送了性命。

两月后,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宣告将闭关练功,风雷堂堂主童百熊代行教主之事,为神教神使,去分舵巡查。

妒火狂烧

转眼杨莲亭已在神教呆了一月,与诸个黄衫护卫也混得熟了,都是些江湖人,在一起呆得久,又见杨莲亭谦逊,也乐意指点于他。这一来,不多时杨莲亭便将黄衫护卫上下也摸了个通透。这可是他上世所不能插手之事。

黄衫护卫不止白日夜里分别要派出精英守卫东院,一旦出行则要隐身于教主身侧,时刻等候吩咐,其原型更似朝廷死士,是一心忠于神教的护卫。但只要教主有金符在手,就全为教主驱使,而如若有人谋了教主位却没能得了金符,便是做了教主,也是坐不稳的。当年东方不败也不知是用了甚么法子弄来的金符,才能大败任我行。

不过因着东方不败武功盖世,又怕旁人发觉隐秘,便荒废了他们,而黄衫护卫不能瞒过这天下第一高手隐匿,才渐渐只做了巡逻的护卫……不然实则这些私卫是该跟随教主行走、时刻以教主安危为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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